局面已經不可挽回了,好在所有人隨時可以脫身。但駱和尚卻要帶著將士們折返城中?此刻這城池裡頭,就是個吞噬人命的血肉漩渦,其危險無法估量。駱和尚就算接應到了張柔所部,萬一撞上了術虎高琪所部或者蒙古人的大隊人馬,將士們的折損會有多少?

付出這樣的損失,有沒有意義?張柔和苗道潤之流,畢竟不是定海軍的核心人物,不算自家袍澤。在杜時升看來,他們都是外人,屬於關節時刻斷尾求生的那條尾巴。

就算駱和尚自己,和張柔又有多少交情?

杜時升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佇列裡有人忽道:“大師,我先去開啟城門,讓百姓們出逃。”

駱和尚點了點頭,一名軍官帶著十數人立即奔去。

內外兩道城門一開,百姓如潮水傾瀉而出,種種人聲、腳步聲、騾馬嘶鳴聲在城樓後面的甕城裡往來激盪,匯成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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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士安靜地聽著人潮向外狂奔的聲音,唯獨杜時升有些擔心那軍官和部下一去不回。他向駱和尚走了一步,又張了張嘴,依然不知怎麼說。

駱和尚也了一眼杜時升。

他當然明白杜時升在想什麼,不過,武人行事的規則,從來就和策士不同。當年郭寧、駱和尚、李霆等人能夠在千軍萬馬潰退的過程中建立威名,靠的可不是動輒拋棄同伴。

“按照進之先生先前確定的計劃,一旦局勢有變,在城中行事的各部都往清晉門聚集,對麼?”

“……對,對。”

“那才三四里地,我去去就回。放心,如果見不到張柔的蹤影,我立刻折返,絕不耽擱。”

轉眼功夫,軍官便帶著部下們急奔回城樓上,三百名將士人人肅然。

“劉越,你部留在這裡,小心戒備周邊,如遇大股敵人,立即示警。”

“遵命。”

“其餘的弟兄,跟我來!”

此時城樓下方的百姓略稀少些,道路勉強可以通行,駱和尚提起鐵棍邁步便走,將士們轟然領命,緊隨其後。

杜時升眼看著一群人,又回頭看看劉越,最後只嘆道:“慧鋒大師真是義氣。”

張柔此刻所在的位置,距離清晉門已經不遠。

小半個時辰前,他已經身在威捷軍的軍營裡,輕易便說動兩個相熟的鈐轄。不料忽然間天塌地陷,軍營震動。大部分將士們聽聞韃子騎兵入城,震恐異常,一鬨而散。

張柔身邊只剩少量兵力,哪裡敢逗留?他立即領兵撤往會成門,卻在甘泉坊一帶撞見潰兵亂民堵路,被硬生生耽擱了一陣。待到強行砍殺出通路,衝到清晉門附近,前方將士又忽然來報:“有兵馬攔路!”

張柔英俊的臉上殺氣十足:“衝過去!誰敢阻擋,就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