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能說的嗎?”好幾人同時喝罵。

城頭上的言語聲驟然低落,片刻後有個軍官從登城步道下來喝令:“你們這群,先過來趕緊搬!動作要快!”

待要開始往城頭搬運,又發現一個難處。原來比較寬闊,適合眾人上下的步道設在城門左邊,剛好被那隊人完全堵住了。這下雙方都不耐煩,民伕們固然鼓譟,那佇列裡,也有似乎身份尊貴之人連聲抱怨,指摘手下人辦事不用心。

明擺著,如果民伕們用城門右側的狹窄步道,這三五十車的柴禾不曉得搬運多久。對面這批人斷然沒耐性,也沒條件等下去。他們要做的事情怕又煩些忌諱,無論如何不適合在眾目睽睽之下施行。

抱怨過了,局面已然這般,又非得解決。須臾間,城樓上頭下來了幾名軍將,還有幾名身著暗色袍服之人,指手畫腳地指揮著兩邊佇列交換位置。

這時候,城門左近聚集了大幾百人,饒是兩邊都沒喧鬧,在昏暗夜色中也顯得聲勢不小。從城樓下來的數人明顯急躁,連聲催促。

兩邊隊伍將將交錯的時候,走在民伕隊伍最前的駱和尚便看到跟在佇列後方的杜時升。

杜時升身邊沒有別人陪著,看來他這個定海軍的代表,在定海軍受挫以後畢竟遭人輕看了。在他前頭有個白髮老者,倒是身邊扈從不少,前後左右更有四名剽悍護衛簇擁。

白髮老者這時候正走到馬道最後一級臺階。大興府的城牆建了數十年,維護卻不是很盡心,臺階前的地面被無數次重重踏過,明顯凹陷下去一塊。杜時升便隔著幾步,揚聲道:“趙老先生,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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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此人了。名為中都都商稅務司公使,實則掌控幾個糧庫,這半個月裡在中都城裡盡情吸血的趙公左。

駱和尚的腳步驟然一重,民伕佇列裡便有人搶著登城。好幾人兩三個箭步撞進了對面的佇列,把四個護衛裡的兩個往後擠了擠。

護衛猝不及防,被民伕擠住了,便奮力退開攔路之人。

簇擁護衛的,正是餘醒和於忙兒。這兩人一個愣,一個狠,當下最早發動。兩人從袖子裡抽出短刀,急速勐刺護衛的胸腹。

幾刀得手,血水噴濺,因溼了護衛的衣服,兩名護衛一聲不吭,翻著白眼,身體便往下出熘著軟了下去。

趙公左身邊另兩名護衛立刻翻手拔刀,其動作之敏捷,反應之快速,足見必是重金豢養、精通搏殺的好手。

可惜他們拔刀的同時,駱和尚從身邊的柴禾車裡,抽出了他又粗又長的鐵棍。

鐵棍順著他抽拔的勢頭驟然橫掃。一名護衛反應極快,當場丟了直刀,往後仰身,但鐵棍的來勢過於勐惡,護衛的左臂卡察一聲先被砸斷,然後又是卡察察地連響,胸口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頓時斃命。

鐵棍繼續橫掃,輕易磕飛了第二名護衛的直刀,然後將他的腦顱砸得如同爛西瓜也似。他整個人雖然還站著,腦袋卻垂到了右側肩膀以外,從綿軟面板和碎骨渣子之間往外滲血。

兩個護衛一去,趙公左目眥盡裂,張口就要狂呼。偏偏那鐵棍雖然足有手腕粗細,卻靈活得猶如巨蟒一般,還沒眨眼的功夫就兜轉回來。鐵棍的頂端勐杵進了他大張的嘴,一口氣撞碎了牙床、血肉和頸骨,直到砸進夯土城牆半寸方止。

趙公左抽搐了兩下,嘴裡湧出汩汩鮮血,整個身體掛在鐵棍上,不動了。

在駱和尚動手的同時,民伕隊伍全盤暴起,瞬間連殺二三十人,將對面意圖逃亡的數百人全都壓到了城牆底下,一個個貼著牆根站定。

雖然他們的動作極其迅勐,但這番動靜不小。

城牆遠處立即有火光搖曳,像是往這裡來。還有小校高聲問道:“怎麼了?”

一直就在城頭暗處安坐的苗道潤拂衣起身。他向紇石烈鶴壽頷首示意,隨即揚聲回應:“沒有事……是我在這裡有事!”

這附近整片城牆都是武衛軍在負責。這支在中都事變後重建的軍隊名義上是皇帝親軍,其實倒有小半是苗道潤的舊部,其他將校也都聽得出苗道潤的聲音。何況時至今日,苗道潤依然頂著武衛軍都指揮使的頭銜?

於是那處守軍明顯地放鬆下來,本來靠近的火光也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