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然鬆開手,任憑梁護的屍體慢慢傾斜。

自從軍以來,見得死人多了。他並不趕到悲慟,只覺得渾身上下被巨大的迷茫和疲倦所佔據。高處的同伴又在喊:“然哥?然哥?”

“拉我一把。”劉然伸出手,向同伴示意。

從旱溝爬出來的時候,一陣微風吹過,激得他一個激靈。抬頭看了看天色,天邊已經有些亮了。他趕緊往柵欄方向跑去,只見三四十名將士都在收拾兵器隱藏起來,準備伏擊即將到來的敵軍援兵。

黑軍雖然興建了連綿營寨,但處於邊緣的這一帶,壁壘上只有少量的哨探,用於隔斷交通所用,主力部隊還是部署在較靠北面的大寨,以便於封鎖潞水河道,抵抗定海軍佔絕對優勢的水軍船隊。

這也就使得他們對最前沿軍情的反應稍稍慢了點。

那黑軍都將趕到此地的時候,只見到地上三兩個死人,並無敵人身影。

“怎麼回事?梁護呢?”

留在此地的王姓牌子頭連聲道:“都將,適才有敵軍在野地裡放箭挑釁,射死了我們好幾個兄弟!梁護帶人追出去了!”

“追出去了?這廝倒也大膽!”

都將站上柵欄,向外眺望了半晌。此時晨光灑落,外頭冷冷清清,除了視線左右柵欄沿線的值哨隊伍外,前後絕無一人,倒時不時有些飛禽、小獸出沒在連綿的雜草和灌木叢中,與人視線對上,也不避讓。

“他往哪裡去了?”都將問道:“這麼積極做甚!”

“咳咳,將軍,死的這兩個,都是梁護的同鄉啊。”

“哦?”都將俯身又看看死者。

先前被梁護派出報信的小卒已經抱著兩具屍體,嗚嗚地哭了起來。這幾人,倒真的都是梁護的同鄉。此等亂世人如草芥,能敘上鄉黨之誼,甚是難得。都將記得,這幾人一向形影不離的,猝然死了兩個,怪不得梁護氣急敗壞了。

近來兩軍這種你來我往小規模襲擊不少,以至頗有幾分風聲鶴唳,梁護想來也是因此才遣人急報。

但凌晨時分各處值守將士疲勞,又很容易受人所趁,貿然追擊出外,其實不合軍法。於是都將便告戒那個姓外的牌子頭莫要再輕易出外,留了十餘名甲士協防,隨即匆匆往另一處巡視去了。

這時候大營方向將士們陸續從睡夢中醒覺,甚是嘈雜喧鬧。

野地外頭有士卒陸陸續續折返,都說是梁護的部下。有些人提著刀,滿臉疲憊地從道路上魚貫而過,就算快要撞上甲士們,也不避讓。

甲士首領微微皺眉,但他看出來了,這些士卒都是渾身殺氣的狠角色,倒也不願輕易與之衝突。於是招了招手,帶著部下們主動讓到道路側面。

道路中央只有那名先前被梁護派去傳信計程車卒還在發愣,甲士首領隨手拽了他一把,喝道:“你們隊裡的夥伴回來了!”

士卒抬頭看看,卻只覺得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