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這個念頭,張鯨並沒有將自家的老底子,那一萬兩千人的敢死之士盡數調出,更沒號令二州的諸多豪強。他就帶著兄弟張致和親衛數百餘人,迤邐去往匯合。

抱著這樣念頭去往大定府的,除了張氏兄弟以外,還包括了在興中府、澤州、義州、建州等多地擁兵自守的有力人物。張鯨在路上與他們陸續匯合,發現眾將帶領的人手,多不過百餘,少的就只二三十個侍從。

於是眾人相視一笑,都覺心有靈犀。大家都覺得,近來蒙古人的軍威似乎不那麼靠譜,故而都是來裝樣子的。

沒想到成吉思汗是來真的。

所有人的勸說都沒用,大家真被他逼著,在冰天雪地裡往遼東行軍了!

在錦州地界,張鯨還能摧逼地方上支應照顧。大軍離了義州往東,那就是早前耶律留哥的地盤,現在契丹人亡散殆盡,周邊荒涼得見不到活人。

只行軍半天功夫,張鯨就快被這荒唐做法逼瘋了。

太辛苦了,這真的不行!得想個辦法!

張鯨正在瘋狂盤算,他的從弟張致喚來軍需官:「將士們情況如何?」

軍需官打著哆嗦道:「將軍,這才半天,已經有人馬支撐不住,快要凍斃了!還有二十多名將士凍傷了腿腳,沒法行動!」

張致想了想,勉強道:「半天凍傷了二十人?還行!」

他轉向兄長:「這樣算來,咱們一口氣趕到遼陽,與孛禿駙馬會師的時候,手底下還能有五百人!」

你放屁!

賬是這麼算的嗎?

這樣下去,別說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將士,我堂堂的臨海郡王本人,半道上都要撐不住啦!更別提去蓋州打仗了,那和送死沒什麼兩樣!不不,未必是送死,因為半道上所有將士都要逃散!

張鯨簡直想罵人,但他實在沒有精神,只連連揮手,讓軍需官退下。

一行人吭哧吭哧在風雪中又走了半晌,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軍隊行進的沉重聲響。

他轉過身,便看到稍遠處那些牽馬行軍的蒙古人。

這些蒙古人身上穿著骯髒的皮襖,因為常年風吹日曬,個個面孔漆黑。

在大雪覆蓋的路面上,他們專心致志地前進,在道路兩旁,起伏而有岩石和荊棘阻礙的雪野裡,他們拉扯著韁繩,偶爾彼此拖曳著,依舊專心致志地前進。沒人叫苦,也沒人遲疑,他們的表情就像岩石一樣。

看著他們,張鯨恍惚覺得他們不像是人,更像是野馬、野鹿或者狼之類的某種東西。他們本身就是惡劣環境的一部分,是可以和草原上的白災、灰災和黑災相提並論的東西!

這些人組成的軍隊,帶著一股漠然的殺氣……或許他們還真能衝到蓋州去?

他轉回身,猝然嚇了一跳。

在他的戰馬前頭,不知何時立了一名黑盔黑甲的蒙古人。那蒙古人嗡聲嗡氣地道:「張郡王,大汗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