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部下有“四駿”、“四狗”之稱的名將,大都出身卑微,彼輩與成吉思汗的關係親密,與尋常蒙古貴族不同,舉凡上陣,個個敢鬥敢戰,身先士卒,遂能在蒙古政權不斷擴張的過程中,掌控愈來愈大的實力。這其中,哲別又格外出眾。

在得到成吉思汗賜名之前,哲別本名只兒豁阿歹,是從屬於泰赤烏部的普通士卒。有人傳說,他因為闊亦田之戰中的勇勐表現,得到成吉思汗的青睞,投降後立得重用,其實不然。

成吉思汗用人,絕少驟然授以重任,他的許多任命不止棄仇讎、任智勇,還都是仔細考察、反覆權衡的結果。

哲別最初投靠成吉思汗麾下,只是個親衛十夫長而已。後來數年無役不從,屢建功勳,這才於大蒙古國建國時被提拔到千夫長。再此後數年,在與西夏和金國的交戰中數次獨當一面,終於成為統領數個千戶作戰,聞名於諸國的大將。

這樣的經歷和成吉思汗的信任,給哲別帶來了強烈的自信心,使他在作戰時完全不顧忌一時一地的得失,而堅決追求最終的勝利。

他在攻打居庸關、遼陽時,多次採用數千人規模詐敗誘敵的手段,便是這種戰術思想的體現。

當哲別率軍進入蓋州,韓煊將契丹人團團聚攏的局面視為虛弱的表現,卻不知哲別早有預料。這些隨時會動搖的契丹人,落在哲別眼裡不過是誘餌罷了。

此前韓煊在蒙古人的營地裡奪取馬匹,驅趕俘虜,乃至有人剝取蒙古人屍體上的鎧甲為戰利品……這種行動,已經近乎羞辱。但哲別始終不動。他在聚精會神地觀察局面,判斷來敵的動向,猜測他們的身份。

這一場紛亂下來,至少有兩個千人隊的營寨和輜重被焚燒,馬匹也是要損失一些的,契丹人更是轟然而散。另外,各部各營的蒙古將士在煙火中落單被襲擊,總也得死掉兩三百。

但那又何妨?

換了別的千夫長,遭受了這樣的損失,多半要暴跳如雷,然後盤算怎樣向成吉思汗請罪。哲別卻並不在意。關鍵在於,這不是把定海軍的重將引到嘴邊了嗎?

哲別與赤駒駙馬、按陳那顏等人都很熟悉,曾向他們詢問定海軍的情形,進而深知,這是一支強悍的軍隊。

聽說彼軍上自主帥郭寧,下至普通軍官,許多人都敢身當鋒鏑與人搏殺,故而將士人人奮勇,其作派不似尋常金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但那又如何?

勇勐的將軍,哲別見得多了。這種人成在勇勐,敗也在勇勐。只要能夠抓住機會,把這批敢於陷陣的精銳殺盡,剩下的軍隊,立刻就如同抽去嵴骨的狼,手腳再粗壯,也沒有用了!

所以,來的正好!

定海軍郭寧這兩年裡,殺死的蒙古千戶已經有好幾個了。哲別倒不覺得,自己能夠立即殺死郭寧,以贏得成吉思汗的歡喜,但是,聽說郭寧手下的悍將,有六個兵馬總管,這遼海防禦使韓煊便是其中之一。蒙古大軍驟然突入敵境,正好誘殺此人,以彰顯己方的智勇!

哲別策馬賓士,黑袍翻卷,宛如烏雲貼地飛行。

身後數百騎緊緊跟隨,蹄聲帶著令人興奮的獨特節奏。

哲別麾下的直屬千戶裡,此番隨同南下的共有七百餘名騎兵。這些人都是他十數年來糾合的草原勇士,其中至少三成在戰場上立過足以揚名的功勳,獲得過拔都兒的稱號。

以哲別自家看來,這一支騎兵的戰鬥力,放眼整個也克蒙古兀魯思,都算得頂尖。便是木華黎領著千名怯薛對陣,他也不懼,何況定海軍這兩百來人的夜襲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