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千騎士裡頭,有北地漢兒,有從中原簽入軍中的勇士,有渤海人、契丹人、汪古人。許多都是從漠南河北,一路跟隨郭寧抵達山東的。按照郭寧的預想,這些騎兵們每個人,都可以在日後的大擴軍裡,擔任什將和牌子頭以上的職務。

郭寧這一年裡頗讀些典籍,記得有句話叫“此係四方糾合之精銳,非一州所能有也”。這句話,用來指稱定海軍的騎兵,便甚是妥當。

結果,李霆和仇會洛兩個,就領著一千多的騎兵,付出將近六百人的損失,拼掉了紅襖軍三五千的步卒?

紅襖軍徵兵如蟻聚,動輒萬人數萬人蜂擁橫行,他們的人命算得什麼?對紅襖軍來說,三五千人只是召之即來的數字而已。

己方六百人一去,可是生生削去了定海軍騎兵總數的五分之一!

更麻煩的是,這一仗證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紅襖軍就算分崩離析,其內部仍有糾合部眾、對外反擊的出眾人物。

先前己方推測,既然楊安兒已死,定海軍大兵一至,便能摧枯拉朽……那顯然是低估了紅襖軍的韌勁,也低估了那位四娘子楊妙真!

紅襖軍便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現在,他們和定海軍勢成水火了。

郭寧信心十足地兩路出擊,彷彿巨人揮動雙臂左右橫掃,囊括山東的土地和人民。可左臂剛伸出一半,就遭了重創,連帶著兩個領軍的大將全都重傷。

那軍報上說的清楚,仇會洛怕是得修養一兩個月,至於李霆,這條胳臂能否盡復舊觀,還得看後頭調理、鍛鍊的效果。

想到這裡,郭寧展開手掌,把捏成紙團的軍報開啟,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後,愈發惱怒。

他將軍報往地上一擲,忍不住開口抱怨:“李霆和仇會洛兩人,都是將來要成為方面重將的人物。可他們一個個地,都滿腦子用險出奇,以大將的身份,去做一勇之夫的事情!結果……”

說到這裡,他悚然吃驚。

待要取回軍報,徐瑨搶前半步,把軍報拿在手裡,壓得平整。

半晌之後,徐瑨低聲道:“節帥,也不能都怪他們二位。”

郭寧點了點頭,連聲苦笑。

李霆等人為何用兵如此急進?是因為郭寧本人要求如此。

李霆等人為何以重將的身份親赴險地?是因為郭寧自己也喜好如此。

自饋軍河起兵以來,定海軍的每一次勝利,靠的都是大膽行動,猛烈進攻,各路將帥身先士卒。

但這樣做的前提是,敵軍的力量不足以和定海軍抗衡;或者,敵軍被置入無以完全發揮的局面,而定海軍得以揚長避短。

這個前提,郭寧始終注意了麼?

這一回,郭寧自己和軍府的參謀們,全都高估了自家的力量,而低估了敵人,滿腦子想著以雷霆萬鈞之力橫掃山東。那麼,他麾下的將帥們,又怎能準確把握局面呢?

郭寧嘆了口氣,用力搖了搖頭,姑且把自責和反省擱在一邊。

眼前小挫,該怎麼應付?

正在思忖時,不遠處急促的腳步響起,又有軍使匆匆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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