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投下(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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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攪成一團的馬鬃河畔,郭寧所率領的定海軍如下山勐虎,勐衝勐殺。
而蒙古軍宛若群狼。受限於地形和兵力分佈的限制,蒙古人難以一下子阻截住定海軍的賓士衝突,卻始終在圍攏撕咬,不斷地給這條勐虎放血。
紇石烈桓端所部,無疑是最弱小的一方。蒙古軍在集結主力阻遏定海軍騎兵之前,最後衝擊了兩次復州軍的中軍。復州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勉強維持佇列。
數百名將士彼此依託,緊緊結成方陣,拼命往窪地一側避讓箭雨,而過程中不斷有人被射中,慘叫著倒在被鮮血浸透的河灘砂礫地面。
紇石烈桓端連聲叱喝,持刀指揮防禦,直到蒙古軍與定海軍的騎兵糾纏廝殺,翻翻滾滾往北,才虛脫坐倒在地。
他的頭盔早就丟了,髮辮散亂,臉上、身上血跡斑斑,粗壯的手腕和指掌連連顫抖,甚至連刀柄都握持不住。
一隊騎兵踏過死傷枕籍的戰場,鐵蹄翻卷血泊泥濘,奔至近前。郭寧勒馬垂顧,沉聲問道:「怎麼樣?還能廝殺麼?」
紇石烈桓端搖搖晃晃站起。
他的臉上有著慶幸,卻未見多少喜色:「能,不過……」
「怎麼講?」
「郭節度,圍攏咱們的蒙古軍,不是木華黎的人,而是原本就長駐廣寧府,代表成吉思汗支撐契丹遼國的四個千戶。這些人都藏身在北面的歸仁城,他們的千戶那顏,我都認得!適才圍攻我的,是可特哥、渾都古和孛都歡三個。另外還有一個,是阿魯都罕,他不在此處戰場,但……」
或許是因為險死還生的刺激,紇石烈桓端說話有些絮叨。
郭寧打斷了他的言語:「阿魯都罕在更南面,李霆在對付他。」
紇石烈桓端仰頭看看郭寧:「那麼,木華黎在哪裡?此番誘使蒲鮮萬奴造反的,是木華黎。打敗完顏鐵哥的,也是木華黎所部。木華黎至少有五個千人隊!這廝在哪裡?」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變得木然,腳下有些發軟,於是伸手扶著郭寧的馬鞍:「郭節度,木華黎還沒有出現,但我們沒有多餘的力量了。萬一,萬一木華黎所部忽然出現,會怎麼樣?
怪不得那幾支蒙古軍的戰鬥力,似乎不那麼強勁。
這是在大安三年時,就跟隨按陳那顏,入遼東扶持耶律留哥的四個千戶。這四個千戶,乃是耶律留哥與遼東各路軍閥對抗的憑藉,到此時,俱都歷經久戰,頗有折損,而將士的勇銳也不似當年。
說來有趣,郭寧拿著臨時湊合成的復州軍為先導,騙出了這四個蒙古千戶的兵馬,卻不曾想,蒙古軍仍有後手,他們的首領木華黎,比郭寧想象的更有耐心。
這就叫棋差一著。
很正常。
戰場上的臨機判斷,誰能做到百分百的周全?何況兵力就這麼點,太周全了,力分則薄,也不是好事。既然蒙古軍尚有餘力……
這個訊息並沒有讓郭寧變得緊張。他的神態鎮定如常,甚至解開了鐵骨朵的錘柄上裹著的布條,隨手抹了把鞍橋上的砂土,擦在布條上,讓布條變得乾燥些,利於握持發力。
至於他的手掌上有沒有沁出冷汗,他盔簷下的額頭有沒有冷汗,那就沒有外人知道了。
紇石烈桓端又問:「郭節度,你覺得,木華黎會在哪裡?木華黎如果投入戰場,咱們又該如何應付?」
蒙古人如果真的還有五個千戶投入戰場,那就超過了郭寧所部能承擔的極限。最好的結果,無非是收兵退保鹹平府,然後據城死守。至於上京路那邊的金軍,只能自求多福。
倪一舉著軍旗,立在郭寧身邊,看看郭寧的臉色,看看北面聚攏的蒙古騎兵,再看看南面重整旗鼓的蒙古騎兵,神情有些忐忑。
趙決撥馬過來。他鞍橋兩邊各掛了一個面目猙獰的腦袋,大約是費了力氣才拿下的蒙古拔都兒。一名護衛手忙腳亂地替他更換破損的甲胃,除下環腰甲片的時候,一整片乾涸的血泥黏連在甲胃背面的牛皮上,被連帶著扯了下來,露出了下面被瘀血覆蓋的可怖傷口,甚至可以看到傷口下方灰白色的筋膜。
但趙決全然不在意,只凝神等著郭寧發出號令。
河灘南北,忽然一靜,偶有馬匹嘶鳴,或幾支箭失當空劃過,發出尖銳的破空之響。
郭寧抬頭望天,黃昏將至。他哈哈一笑,反問道:「有什麼干係?」
「怎麼就沒,沒……」
紇石烈桓端急得臉色赤紅,梗著脖子想要再說。郭寧繼續問道:「歸仁城那點地方,還能藏五個千戶的兵馬麼?」
「那倒是不能。」
「黃龍崗周邊,還有什麼隱秘的所在,能駐紮五個千戶麼?」
「附近真的沒有,絕然沒有。但如果推出一兩個時辰路途以外,總會……」
「那就算一個時辰。」郭寧輕描澹寫:「咱們衝殺到此地,用了半個時辰。那就再用半個時辰,打碎眼前的蒙古人和契丹人,砍下蒲鮮萬奴的狗頭,然後看看木華黎想做什麼。」
「這……」紇石烈桓端瞠目結舌。
趙決點了點頭。
郭寧轉過身,向倪一道:「搖旗,吹號。讓韓煊帶著鐵浮圖上來,本營步隊也壓上,併力衝殺!半個時辰之內,咱們把飯桌清理乾淨了,看誰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