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奪朝(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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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疆廝殺的時候,郭寧憑著勇猛過人的名頭,總是被選為當先陷陣的甲士。每逢鏖戰,甲士們總是率先展開突擊,待到敵陣擾亂,大軍繼之而進,擴大戰果。
此時他的部屬數量漸多,兵種漸齊全,可他所習慣的戰術依然是這一套。只不過家底厚了,甲士的裝備愈來愈完善,戰鬥力愈來愈強。
但郭寧不是無腦豬突的莽夫。說到把握時機的嗅覺,判斷何時可擊,何時不可擊,他是很有些天賦的。這種天賦似乎虛無縹緲,好像具體的分析過程也很難用言語來描述,但確確實實在無數次戰鬥中得到了證實。
便如此刻,他的判斷一點都沒有錯,他選擇的時機,不僅是突入城中的良機,也是唯一的時機。
中都是大金的國都,又是直面蒙古軍威脅的軍事重鎮。此番胡沙虎有意叛亂,所以在城北、城西的三座城門安置了武衛軍的親信在內。但他為了掩飾自家的意圖,對其餘各座城門,確實做了軍事上的妥善安排。
每一處城門都派駐了足量的兵員,舉凡馬面、角臺、城壕、甕門、甕壁乃至羊馬牆,都做了修繕,而滾木礌石拍杆等守城的器械,也有充分準備。
這是足以對抗蒙古大軍進攻的防禦體系。正常情況下,郭寧所部兩千人想要突入城池,實如飛蛾撲火,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但眼下偏偏就是不正常的情況。
胡沙虎猝然發難以後,藉著夜幕和濃霧的掩護,只用了半夜就攻佔城中各處要地。但他兵力不足,暫且無力去管控各處城門。而各座城門守軍不明局勢,便如瞎子、聾子,也只能按兵不動。甚至到了第二天早晨,還有主動開啟城門,縱放城中百姓逃亡出城逃亡的。
這時,各處城門防禦的人手尚在,兵力的建制也還在。這些守軍如果發現城外有兵馬來襲,也能作出基本的反應……他們只需及時關閉城門,郭寧所部面對著深溝高壘,便全無辦法。
可皇帝的死,使得胡沙虎忽然警惕了起來。他意識到,城中還有某種潛藏著的勢力在與之作對,而且,還是某種在政治上具備巨大能量的勢力。在此情況下,十二門的守備兵力,就很可能被這股勢力策動,至少,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
於是胡沙虎立即派出了得力部下烏古論奪剌和蒲鮮班底兩人,率部去接管城防。
這個過程中,難免出現衝突和動盪。畢竟昨晚城中混亂如此,誰不驚駭,誰會沒有防備?何況威捷軍也是天子親軍,也是要臉的,一支武衛軍的人馬忽然跑來接管,還說要將威捷軍各部打散了重編……這如何使得?
於是就在郭寧所部吃喝休息的時候,武衛軍和威捷軍兩方已經在宣曜門內引發了一場動盪,蒲鮮班底親自動手殺了人,這才壓住局面。
這樣的小波折,胡沙虎是不會在乎的。他已經控制住了皇城、大興府、武庫、軍營等城中要地,再將十二門的駐軍完全歸於掌握,那便擁兵兩萬餘,城裡的徒單鎰之流絕無翻盤的可能。
所以蒲鮮班底砍殺了幾個刺頭以後,就勒令城門駐軍全都出營,並集結到城門內部寬闊的廣場一側,等待整編。
蒲鮮班底並非胡沙虎舊部,而是武衛軍的鈐轄,早前與徒單金壽往來甚密,曾經隨著徒單金壽在彰義門抓捕賊寇。
待到徒單金壽重傷不起,而胡沙虎把手伸進了武衛軍,派了烏古論奪剌到武衛軍擔任鈐轄。蒲鮮班底甚有眼色,對烏古論奪剌十分恭敬,在協助掌控武衛軍的過程中出了大力。
這樣的有功之人,胡沙虎自然不會虧待,昨夜他拿到監國元帥的任命之後,立即大肆封官,蒲鮮班底便成了景州刺史、攝武衛軍副都指揮使,可謂一步登天了。
他手下的十餘名親信,也都個個當了鈐轄。
此時蒲鮮班底率領本部,站在亂哄哄聚攏的威捷軍將士們面前。
他本人是相貌堂堂的大將,身後有鎧甲精利的武士數十人馳長刀大戟簇擁,廣場周圍又有整夜裡殺過不少人,正自殺氣盈滿的武衛軍四面圍定,真是威勢驚人。
威捷軍的將士見此,頓時沮喪。
自從前年蒙古軍攻打中都以後,威捷軍才緊急擴張到萬人規模,軍中有不少城狐社鼠、流氓地痞。這些人湊在一處,有呼喝壯膽的,有哭喊求饒的,使得場面一片混亂。
蒲鮮班底哈哈大笑,連忙令人取來金帛錢財,摞成一堆,擺在將士們面前。
自古財帛動人心,許多人瞬間又紅了眼,死死地盯著那些閃動光亮的金銀好物。
人叢之中,唯獨一名年約三十,面帶刀疤的老卒甚是冷靜。
這是郭仲元,中都人。
兩年前,蒙古軍攻破居庸關,打進中都路,所到之處燒殺擄掠。郭仲元的家人盡數死於蒙古人之手,他自己僥倖逃入中都,為一口飯吃,投入了威捷軍中。後來守城惡戰,他砍了兩個蒙古人的人頭,升做了什將,手下有六條漢子。
他的六名部屬全都經歷過戰陣,有兩個親手殺過人,放在威捷軍裡,算是狠角色了,至少不至於把地痞流氓看在眼裡。
眼下雖然面對著武衛軍的包圍,他們既不緊張,也不急躁。又不是什麼仇人,當兵吃糧,無非換個上司管飯罷了。
雖說上頭的將校們多半都喝兵血,不是好料,可這種世道,能吃上飯、能活著就是賺到,其它沒什麼好計較的。計較也沒用。
不過,他們也有一點擔憂。
一人問郭仲元:“什將,你信得過他們麼?真給這些賞賜?”
郭仲元漫不經心地看看:“這些賞賜,是用來買命的。你沒聽麼?執中元帥如今掌了大權,要人廝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