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飛來(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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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楊安兒的部下以外,其餘的首領、寨主們,起初並沒將這隊騎兵當回事。他們也想象不到,楊安兒經營多年的莒州本據,竟然會遭外人突進。故而起初還有人指指點點,讚歎這騎兵剽悍;有人互相詢問,打探這是哪一路好漢到場,莫不是李鐵槍親自來了?
不料轉眼就見楊安兒本人臉色難看,他的部下們也神情警惕,與先前那種趾高氣昂姿態大不相同。而山口裡還不斷湧出甲士,試圖在眾人前方擺開橫陣掩護。這時候才有人覺出不對。
孃的,不是我們自己人,是官軍!
山東地界上,竟然有如此精銳的官軍騎隊!還是衝著我們來的!
這樣的騎兵蹈陣而入大砍大殺一場,誰來抵擋?誰能抵擋?己方這些人都是來談判會商的,最多打算互相威懾,其實沒有作多少廝殺的準備!
越來越近了,三百步!兩百步!
楊友大喊著催促後方的甲士們趕上來,可後隊許多甲士,都被山道上擺開的儀仗隊攔住了,這會兒攔在眾多首領、寨主前頭的,不過百餘人。這點數量散在開闊地帶,簡直就如湯水裡灑落的鹽花!
不少人頓時慌亂,唯有寥寥數人臉色沉凝。帶領數十騎為護衛的彭義斌翻手抓了弓矢,正待呼喝左右上馬迎敵,劉二祖一手將他按住:“不急。”
“什麼不急?”
劉二祖卻不多言,轉頭看看楊安兒。
就在這時,許多人同時驚呼。原來是楊妙真忽然縱騎衝了出去。
彭義斌重重地“嘿”了一聲:“竟讓四娘子搶了先?”
四娘子自然威名遠揚,可在勇猛善戰上頭,彭義斌素來不服人的。他重重一掙,待要隨即出戰,劉二祖卻依然按著彭義斌的肩膀。
這中年人相貌有些衰頹,手上的力氣卻大,宛如鐵鉗也似。
一手按著彭義斌,劉二祖繼續盯著楊安兒:“他們沒有開弓放箭,不是來廝殺的。楊元帥,你和定海軍郭寧有交情?”
當年在涿州城下,郭寧倒是展現了自家的善意。不過楊安兒從沒有認真回應過。所以到此時此刻,這話該從何說起?
楊安兒心裡頭便如生吞了一個苦膽也似,姿態卻須得矜持:“嗯……有一點。”
騎兵佇列裡,燕寧緊隨在郭寧身後。
戰馬散發的熱量炙烤著他的身體,風聲在他耳畔響起,轟鳴的馬蹄踏地聲被不斷甩開,馬鬃翻卷著,時不時拂過他的面龐。他不斷用兩腿夾緊馬腹,希望戰馬跑得再快些。至少能夠趕到郭寧前方,為這位膽大包天的定海軍節度使遮擋一些可能的風險。
但郭寧始終催馬跑在最前,燕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著他就像是一支巨大長箭最前端的鋒刃,破空直進,一往無前。
五天前,郭寧把燕寧招來,讓他點起部下好手,隨同往莒州走一趟。初時燕寧以為,郭寧是要聯絡莒州刺史亨嗣,故而讓自己做個嚮導。郭寧解釋了,他才曉得,一行人要去見楊安兒。
燕寧從沒想過,自己會跟隨著這樣的主帥,進行這樣的冒險。
帶著兩百騎長驅五百里,直衝朝廷頭號反賊楊安兒屯聚重兵的磨旗山本據!郭寧真就這麼幹了!
燕寧白手起家的時候,三天兩頭身當鋒鏑白刃相搏,到現在他身上還留著十七八道傷痕,每逢天陰疼痛難忍。但當他做到了寨主、提控的官職,身邊就有許多人開始勸說,要燕寧莫逞匹夫之勇,須得學會運籌帷幄,換言之,便是送死你去,升官發財我來。
定海軍節度使郭寧身邊,倒少有這樣的人。
郭寧有在中都朝堂騰挪取利的本事,也有治理地方政務的見識,絕非無腦莽夫。可他在軍隊裡的作派,又真似莽夫一般,什麼事情危險,他當先就去做什麼。
而他麾下重將如駱和尚、李霆等人,看著郭寧出發冒險,好像理所應當。彷彿無論什麼危險,郭寧都必定能闖過去。就連貌似謹慎的節度副使靖安民也不攔阻。
燕寧起初覺得荒唐,這數日與郭寧同行,又漸漸理解。
定海軍的骨幹將士們,全都是百戰殘餘之眾,誰不是骨肉成泥的戰場裡掙扎出來的?
對這些將士們來說,什麼官位、什麼好處、什麼宏圖大業,都要往後放一放。他們首先要保證的,是自家主帥決不能身在安全後方,徒然讓將士們去死!將士們擁戴的主帥,必須和將士們一樣,是敢於越艱險、見真章的人!
在昌州烏沙堡的時候,郭寧是這樣的;在河北塘泊間,郭寧也是這樣;如今到了山東,郭寧依然如此。
這幾日燕寧想過,或許起自於卒伍的首領人物想要成大事,就不能褪去這武人本色吧。
南朝宋人的皇帝趙匡胤,做到了周室的殿前都虞候、禁軍統帥,還單人獨騎闖陣殺將;大金的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更是勇猛無敵,戰必衝鋒在前。
郭寧所經歷的危險,較之於趙匡胤、完顏阿骨打的百戰餘生,那當然是遠遠不如了。不過,有這麼一位勇猛果敢的定海軍節度使,至少山東地界的安穩,應屬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