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勳從哪裡來?地盤從哪裡來?

完顏撒剌是武人出身,但他身居高位數十載,已經漸漸擅長作這些勾心鬥角的盤算。他深知有些事情,如果只想著沙場手段解決,那就憑空把路走窄了。

他本來也不會從蒙古人手裡搶,那是發瘋。

一來戰場上不是對手,二來蒙古人兇殘暴虐,從他們手裡搶回的城池地盤,只是廢墟罷了,沒什麼用處。

既如此,就只有請天平軍節度使黃摑老爺倒個黴。

黃摑吾典是僕散揆率軍伐宋時提拔的部下,這幾年在朝中沒有奧援,所以他駐在東平府,龜縮不出的韌勁簡直與完顏撒剌不相上下。但他的地位不到,眼光不到,便無論如何做不到完顏撒剌這般,引蒙古人的武力為己用。

黃摑吾典一敗,完顏撒剌乘機直入東平,重新把益都、濟南、東平連成一線,而且身旁絕無掣肘之人。稍下功夫徵兵,十萬大軍唾手可得。到那時候,只要我不露破綻,難道朝廷還敢亂動?

那郭寧再怎麼兇橫,也只有一個萊州而已!真要惹急了我,山東必定大亂!

想到這裡,完顏撒剌的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

粘古見完顏撒剌臉上帶笑,忍不住問道:“統軍使,這麼一來,蒙古人就成了我們手裡的刀……我雖去見了那赤駒駙馬,得他承諾,猶自覺得荒唐……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變數?”

完顏撒剌搖了搖頭:“你想得周到,很好。但蒙古軍的情形,當日胡沙虎元帥與我書信往來,詳細介紹過。我比你清楚。”

“怎麼講?”

“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國以後,統合諸部為九十五千戶。但這九十五千戶來源不一,內部派系眾多,千戶上頭,又有各自支援的貴人。比如那赤駒駙馬,便是四王子拖雷的親密安答……拖雷在萊州失手被擒,他的利益損失之大,只怕僅次於拖雷。而拖雷麾下的其他千戶,又必定會對萊州的失敗和損失大大不滿。”

粘古反應很快,輕拍桌面:“我明白了。為了彌補他自己的損失,為了安撫不滿的其他千戶們,赤駒駙馬必須打幾仗,贏得一些輕鬆愉快,而又收穫豐厚的勝利……我又聽說,郭寧以拖雷的性命威脅蒙古軍,讓他們遠離萊州,不得妄動干戈。在拖雷從萊州脫身之前,這些蒙古人面臨的局面很是尷尬。他們能做的事,能打的仗,也就只到這個程度了。”

“所以,黃摑吾典那蠢豬,正是個合適的目標。我和蒙古人,都有顧忌,都有所求,乃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粘古點頭:“統軍使說得是。”

兩人談到這裡,外頭隔了兩道門的偏院裡,忽然傳來一陣紛亂。有人高喊道:“酒裡有毒!肉裡也有!”

喊聲很快就轉成了痛苦呻吟,再過片刻,復歸寂靜。

完顏撒剌和粘古兩人,全都面無表情。

內通蒙古人的事,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些探馬的命運,早都已經註定了。

兩人談到此時,都覺進展順利,甚是滿意。粘古忽又想起一事:“對了,蒙古人還想要統軍使你幫個忙。”

完顏撒剌皺眉:“還有什麼事?兩家的交易,越簡單越好。多事,就多破綻,就多危險。”

“倒不是什麼大事。那赤駒駙馬說,想要一個人的腦袋。他說,拿到這個腦袋,他會記得統軍使的人情,以後蒙古大軍還會再度南下,統軍使會有用到這個人情的時候。”

“誰的腦袋?”完顏撒剌冷笑兩聲:“他可別說,是要定海軍郭寧的腦袋。我對那郭寧只有敬而遠之,蒙古人想做什麼,不妨提兵去萊州再戰一場。”

粘古連連搖頭:“那怎麼會。蒙古人要的,是個地方豪強的腦袋。據說,這人謊報軍情,騙了四王子拖雷和赤駒駙馬,才使得蒙古軍在萊州失敗。”

“倒也是一條好漢!”完顏撒剌讚了句,然後追問:“這人是誰?”

“濰州李全。”

“李全?這廝,正在臨淄城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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