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霆發了狠,決心先將獵犬除掉,再謀甩開敵人,所以在沿途設了多個用來捕獸的陷阱。

不料那兩條畜牲極其聰明,陷阱全然無用,它們依然死死跟著。

蒼茫夜色裡,雙方且戰且走,很難判定彼此的距離。甚至有時候,兩隊人在複雜地形中犬牙交錯,一旦發現行蹤,性命便決於鋒鏑。

這一回,李霆領著一些人匍匐在道旁的汙水塘裡。眾人只露出雙眼,用蘆管透氣,專等那兩條可惡的狗經過,然後伏擊後頭的蒙古追兵。

結果,天曉得那兩條畜牲的鼻子怎會靈到這等地步?

剛到近前,兩犬立時發出狂吠。好在這時候,李霆的副手,什將胡泰策馬從斜刺裡殺到,與後方的蒙古阿勒斤赤殺作一團。

李霆全沒浪費這機會。

老子伏擊不了人,難道還伏擊不了狗嗎?

他立即跳出來對付獵犬。

可惜十數人圍堵兩條狗,還不順利。一條狗當場就覷得空檔,甩開四腿跑了。眼看剩下一條,這會兒又要脫身。這烏黑的夜色下,一旦被它跑出了人叢,哪還能逮著?

李霆勃然大怒,不管不顧猛撲上去,一把揪住了獵犬的尾巴。

獵犬狂吠著張開嘴,衝著李霆的咽喉就咬。李霆以手臂遮護,狗牙嵌在了李霆的牛皮護臂上,一時透之不入。

當下一人一狗滿地亂滾。

好在他反應很快,趁著獵犬咬著護臂,另一手拔出刀來,劈里啪啦地一通亂砍,周邊的同伴們也紛紛上來相助。

轉瞬間,李霆又滿臉帶血地起來。

他舞了個刀花,厲聲喝道:“胡泰那頭堅持不了多久,隨我去支援!”

話音剛落,蒙古追兵又到。

而距離稍遠的胡泰,確實已經支援不住了。

隨他斜刺殺出的,一共只有十騎,結果正撞上了那蒙古百戶的本隊,兩邊眾寡不敵,十騎瞬間去了一半。

胡泰的廝殺經驗很豐富,眼看情形不對,撥馬就走。

他也是三州潰兵出身,身邊有若干共同出生入死的親信部下的。為了掩護他,好幾名騎士先後跳下馬,揮舞長矛驅趕衝過來的蒙古騎士。

卻不料蒙古軍中一名黃鬚黃髮的巨漢早已經下了馬,踏水繞到蘆葦叢後頭,幾步就衝到了胡泰身旁。這巨漢沒有披甲,身上的破衣爛衫血跡斑斑,手中環刀的刀刃上有好幾處缺口,正是來自北海的韈劫子人忽噶。

忽噶猛地衝到胡泰的馬側,伸手揪住馬鬃,掄起長刀朝上就砍。

馬匹被拽疼了,一下子受驚騰躍而起,忽噶的長刀便從胡泰的大腿上劃過。鋒刃撕開了牛皮的裙甲,然後深入皮肉,一口氣從大腿過膝蓋,再到小腿,割出了長達尺許的傷口,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胡泰也是硬氣,竟只悶哼一聲,連連催馬。戰馬剛跑幾步,忽噶隨手拋開卷刃的長刀,攔腰抱住胡泰,將他從馬背上猛掀下來。

可憐胡泰的右腿還套在馬鐙裡,這時候仰天倒翻下來,後腦著地,當即就已暈厥,隨後又被戰馬拖曳著,往沼澤、灌木之間猛竄。那些密集的灌木枝丫也不知生長了多少年,堅硬得如同石頭一般,便是戰馬踏足其間,都得小心馬腿被割傷,何況一個人被橫拖過去?

只聽水聲嘩嘩亂響,空氣中的血腥氣息,瞬間又濃烈了幾分。

此時掩護胡泰的數人也都屍橫就地,納敏夫冷著臉踩過血泊,並無喜悅。皆因自家的獵犬隻剩下了一頭,就在面前低聲嗚咽不已。

在這種環境下,少了條狗,就像是少了一隻眼睛,少了一隻耳朵!緩急之時,就等於差了一條命!

納敏夫壓著心頭的怒火,冷笑喝令:“繼續向前!我們緊緊地盯住敵人,不能讓他們離開視線……但輕易莫要再廝殺了!盯住他們,只要盯住他們就行!四王子所部,明天就能趕上來!”

李霆剛逼退了追上來的一撥蒙古騎士,就在距離納敏夫三四百步的地方稍稍喘息。

天色濃黑如墨,但眾人唯恐蒙古人發現,不敢點起火把。只聽見李霆連聲冷笑:“孃的,這斷後的活兒,還真不好乾……胡泰完了!我們拿了十條人命,就換了條蒙古人的狗!”

他笑了兩聲,又格格地咬牙切齒,因為太過用力,面頰兩旁的肌肉都綻了起來:“不過,既然死了一條狗,蒙古人就不敢再隨意逼近了……我們抓緊時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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