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單航愕然過後,繼續冷笑,

用這等話術,就想迫得朝廷命官妥協,那未免把我看得小了!

現在一共給二十車糧食,其它的都是嘴上承諾,卻要我這刺史為你遮風擋雨?真是笑話。

這昌州郭寧,區區一個潰兵,竟然聚集兵力,又和地方強豪聯合,顯然心壞不軌。他與楊安兒之流,根本是一回事!朝廷法度在此,這等亂軍不可不嚴懲,不可不防備;若與之合作,那一定是與虎謀皮!

想是這般想,但他看看裝滿糧食的車輛,硬是沒挪動步子。

可是……

可這是糧食啊!

二十輛大車,這是去年的夏稅!如果秋糧能到,那就是一百,不,三五百車的糧食!別說安州了,以去年秋天那形勢,整個中都路,都未必收得上來這麼多糧!

那麼,今年的形勢,會比去年好些麼?

不可能,與蒙古軍的廝殺惡戰還在持續,中都永遠在缺糧。到那時候,誰能給中都發運糧食,誰就是救星,誰就必定得到朝廷的重用。

徒單航記得很清楚,前年自家的叔父徒單鎰,就是因為及時調兵兩萬入中都防衛,所以從上京留守一舉成為尚書右丞相。前年之兵,恰如今年之糧。只要自己能夠在這上頭作出成果……那就功莫大於救駕!

這昌州郭寧哪怕真是又一個楊安兒,他要造反,也不是現在吧?有那點時間,可能……或許……我就帶著糧食回中都去了?安州後繼如何,與我何干?

想到這裡,徒單航的臉色反倒愈發嚴肅。

他往大車的車轅前頭走了一步,擺手讓車伕走開,又招手讓汪世顯再靠近些。

“你說的這些,當真?”

汪世顯正色道:“千真萬確。”

徒單航沉吟片刻:“我無意在安州刺史任上很久,今年入秋以後……”

“秋糧繳納上頭,斷不會誤了刺史老爺的事。另外,我家郎君尚有幾件小禮物贈送,想來,會有助於刺史老爺高升。”

“什麼禮物?”

汪世顯走到一輛大車旁,掀開了篷布:“刺史老爺請看!”

徒單航疾步跟上,探頭一看,吃驚道:“這是旗幟和甲冑?哪裡來的?”

“軍旗四面,甲冑十幅。都是我們前幾日與胡沙虎廝殺時的繳獲,內行人一看便知來路。”

“這東西,我要來做甚?”徒單航問道。

“我家郎君說,徒單刺史的叔父,當朝的徒單丞相一向看不慣那些肆意橫行的將帥,與胡沙虎更是政敵。如今那胡沙虎在中都,想來正在吹噓他擊破楊安兒的壯舉,以求為自己增光添彩。那麼,這些物件到了中都,對徒單丞相一定有用。”

“你家郭郎君倒有見識!”徒單航嘿了一聲,又問:“若我叔父問起,這些物件從何而來……”

“自然是安州義勇擊退叛賊楊安兒所部的戰果。”

也就是說,安州義勇擊敗了楊安兒,繳獲了楊安兒擊敗胡沙虎所部時的繳獲?哈哈,若朝堂袞袞諸公領略了其中意味,想來會很有趣。

轉念一想,徒單航又問:“這安州義勇的名號從何而來?我卻不知,安州有這麼一路兵馬!”

汪世顯哈哈笑道:“安州義勇,自然是安州刺史的下屬。刺史老爺親自組建、親自指揮,哪會不知道這支兵馬的情況?反倒是我們這些人,只在饋軍河營地駐紮,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說過!”

那便是說,擊退楊安兒的功勞,我這個安州刺史也能分潤了?很好,這待遇,至少也不比粘割貞那廝差了!

一陣冷風順著城中道路吹來,搖動了刺史府門前的枯草,捲起了半乾不幹的塵灰。徒單航舉手捂住口鼻,不禁浮想聯翩。

兩邊諸人誰也沒再多話,但汪世顯告辭的時候,徒單航稍稍頷首示意,又讓崔賢奴出面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