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富的問題跟乾隆有本質不同。

賈陳之間屬於敵我矛盾,路線不同引發的維新革命,所以兩個人必須有一個下臺,沒有轉圜餘地。

賈富之間則屬於內部矛盾,分贓不均引發的兄弟反目,因此還有商量餘地。

如果老富不是執著於擁立他那個乾兒子,而是一心一意跟六子賢弟走,死命搖旗吶喊、吹拉彈唱,以賈六的為人高低得給人家封一個郡王。

英美法德都可以,都是大國號,絕對敞亮。

就算老富想要緬甸、安南、尼泊爾這三個大清周邊的列強國號也不是不可以。

可現在,一個貴為高高在上的人主,即將帶領大清軍民走向嶄新的大時代。

一個則淪為階下囚,提心吊膽度日如年,不知生命會在哪個瞬間結束。

當真是造化弄人。

事實證明,跟錯人真的很要命。

回憶過去兩人一起弄死阿桂,一起坐囚車進京,一起合謀逼宮的戰鬥歲月,賈六心裡真是說不出的酸楚。

但這不影響他抽空換個裝。

就是皇帝穿戴所需一個不拉全給整身上了。

明黃色的龍袍配以吉服冠,腰上再束一根黃帶子,最後把一串朝珠往脖子上一掛,霎那間格局就開啟了。

這身龍袍是新的,也是乾隆的,但乾隆沒有穿過,一直儲存在造辦處。

內務府大臣金簡領軍出征前一夜,特意去養心殿造辦處偷出來的。

因為乾隆體型較六皇帝胖了一圈,金大人更是連夜在油燈下用針線改小了一圈。

親手改的,兒媳婦要幫忙都沒讓。

結果穿在六皇帝身上,剛剛好!

挺拔之中帶有英俊,英俊之中帶有瀟灑,瀟灑之中帶有威武,威武之中帶有仁義。

不得不說金簡這個乾隆爺的大舅子相當用心,完全捕捉到了六皇帝的審美觀。

賈六如此隆重換裝,客觀上講是對老富的尊重。

情感上講,就是必須在老富面前裝個逼。

對著鏡子照照頗為滿意後,又叫侍從室播放專屬於他的。

就是那首以“崩崩崩”開頭,然後大江大水天自高,眼睛該點亮了的專屬音樂。

歡快的氣息中,老富來了。

和乾隆一樣穿著傳統漢服進來的。

一進來,就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望著一身龍袍的六子賢弟。

整個情緒變化也是以漸進式展現在六子賢弟面前的。

先是震驚,繼而是痛苦,之後是悔恨,然後是長嘆,長嘆後是自責,最後是閉目...

賈六理解老富此時的心情,正欲開口溫勉幾句,老富卻吟了一首詩。

“輕輕的風,像舊夢的聲音,不是我不夠堅強,是現實太多僵硬。逆流的魚,是天生的命運,不是我不肯低頭,是眼淚讓人刺痛...”

“啊?”

賈六愣住,老富的這首詩怎麼讓他有唱出來的衝動?

這首詩也充分道明老富的心境。

是啊,不是他不夠堅強,實是現實太多僵硬,他過去所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一條逆流的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