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提仇良打算對賈珩的“私生活”全面進行調查,卻說寧榮街,柳條衚衕兒,原本的賈家老宅——

範儀落座在廳堂的一張太師椅之上,其人面容清顴,手裡正在拿著一本簿冊,翻閱著,那張瘦削麵容滿是風霜之色。

說來也巧,同樣是陳瀟所看的三國回目,曹丕逼迫漢獻帝退位一節,正式拉開代漢的序幕。

範儀將手中的書冊掩藏而起,抬眸看向遠處,目光銳利,幾如電芒,在心底喃喃說道:

“賈公乃天下英主,這漢家天下乃天下人天下,自是有德者居之。”

如無賈公,漢家天下早就在內憂外患的亂局中傾覆,江山拱手相讓於東虜,而中原百姓沉淪於鐵蹄之下。

可以說,這漢家天下乃是賈公一手力挽天傾而來,平民亂,蕩海寇,定西北,平遼東……內修新政,外領甲兵,文韜武略,帝王之姿。

反觀崇平天子,外寬內忌,雖繼位以來宵衣旰食,兢兢業業,但治國無方,疲於奔命。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道道門環扣動之聲。

“來了。”範儀府上的老僕快步起身,伴隨著“吱呀”一聲,就已開啟門扉。

少頃,賈珩進入庭院之中。

那老僕倒也識得賈珩,心頭一驚,連忙避讓一旁,行禮說道:“老奴見過衛郡王。”

賈珩點了點頭,問道:“範先生在家裡嗎?”

“老爺就在屋裡。”那老僕說道,伸手相邀道:“衛郡王,裡面請。”

賈珩說話之間,也不多言,昂然闊步,進入庭院當中。

這會兒,範儀這會兒,倒也瘸著一條腿沿著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行至近前,拱手一禮,說道:“見過衛郡王。”

賈珩凝眸看向範儀,攙扶住範儀的胳膊,寒暄說道:“範先生今日沒有前往京營?”

“京營也漸無範某立足之地,而同僚目光多以異樣而視,範某索性在家中看書。”範儀兩道斷眉之下,目光平靜一如玄水,低聲道。

賈珩聞聽此言,神情默然了下,凝眸看向範儀,伸手相邀,說道:“範先生,裡廂說。”

二人默不作聲,來到範儀的東廂房,此刻已是冬日,庭院中的那棵石榴樹已經光禿禿,而枝丫上覆著一層薄薄雪花,石榴樹在蕭瑟寒風當中枝葉扶疏,隨風搖晃不停。

賈珩進入其間,面色就是一愣。

只見靠在東牆之下的方形書櫃上,擺放著滿滿當當的書籍。

賈珩劍眉之下,目光恍惚幾瞬,就是五年之前,他當初在這個屋子裡,與可卿夫妻二人相依為命。

一晃眼,也有幾年過去了。

歲月如歌,往事如煙,他也從當初的青蔥少年,也到了如今的青年,已是一國郡王之尊。

同樣是風雨兼程,披荊斬棘的五年……

範儀抬眸打量著那青衫落拓的少年,心頭也有幾許感懷之意。

“王爺當年在書案上的箴言對聯,如今看來,可見王爺當年之志存高遠。”範儀點了點頭,朗聲道。

賈珩劍眉之下,那雙清冷瑩瑩的目光,不由投向那一副垂掛兩側的楹聯,沉靜面容上現出幾許思量之色,道:“當年,以此為座右銘,激勵自身,倏然已五載了。”

範儀點了點頭,目光炯炯有神,低聲道:“衛郡王還請這邊兒坐。”

他大抵猜出了眼前少年的來意。

賈珩落座下來,說道:“範先生,最近京中因為立嫡之事,而鬧得沸沸揚揚,範先生覺得如何?”

範儀默然片刻,說道:“王爺,天子只怕會選擇楚王。”

賈珩道:“哦,怎麼說?”

範儀道:“天子帝王心性,不耽於兒女情長,絕非旁人可比。”

賈珩目光微頓,清聲說道:“如是這般,恐怕今後朝局多有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