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宮殿中諸殿宇的廊簷之下,已經點起了燈籠,一隻只朱紅燈籠隨風搖晃,與朱漆門框交相輝映,在玉階上灑落下圈圈光影,

坤寧宮中——

崇平帝也在宋皇后、端容貴妃的侍奉下,一起用著晚膳。

“戴權,衛國公出徵了嗎?”崇平帝放下一雙碗筷,忽而問道。

“陛下,京營還在準備糧秣輜重,說是出征就在明日。”戴權躬身一禮,小心翼翼說道。

崇平帝疑惑道:“軍情急如星火,上次在河南亂時,子鈺就領兵前往,中間似乎並未耽擱,即刻出兵。”

戴權面色微頓,小心翼翼說道:“衛國公說,這次六萬京營騎軍起碼要準備糧秣,並提及這次倒不同於河南那次。”

宋皇后妍美玉容恬靜明麗,抿了抿櫻唇,柔聲道:“陛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麼多兵馬人餵馬嚼,怎麼也需要準備一些乾糧的。”

崇平帝點了點頭,道:“梓潼說的也是,先前河南亂時與現在也有不同,那時,亂局陡起,現在大漢軍威揚於四方,中樞安若磐石。”

那時候的大漢正是虛弱的不行,如同火焰乍起,驟起之時,需要迅速撲滅。

宋皇后柔聲道:“陛下放寬心就是,子鈺用兵的能耐,是罕有人能及的。”

那小狐狸不僅是用兵的能耐,少有人能及,別的能耐……

麗人念及此處,玉顏酡紅如醺,只覺芳心砰砰跳了下,暗暗啐了一口自己騷蹄子,怎麼又當著陛下的面想這些。

其實,這段時間孤枕難眠之時,麗人心頭未嘗不對那段洛陽以及江南的刻骨銘心的痴纏經歷反覆回味。

這會兒,麗人彎彎秀眉之下,那雙瑩潤美眸中現出幾許擔憂,雖然不知道那月信推遲是不是喜脈,但也需要想個法子遮掩一下才是。

不然真有了喜脈,後宮沒有侍寢記錄,那時查問下來,真就是塌天之禍。

可灌醉又不大行,只能用一些昏迷之藥才是,至於催情之藥,不說別的,陛下身子也未必受得了。

可以說,麗人原本也不想加害崇平帝這位枕邊人,今日種種,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崇平帝微微頷首了下,低聲說道:“梓潼說的也是,倒是朕關心則亂了,如今山東大亂,又是起於屯政,只怕京中會藉機攻訐整飭軍務,乃至引起其他地方衛所效仿。”

子鈺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整個崇平十六年幾乎每次發生戰事,不管是從北疆到西北,還是再到海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其實,這也是讓這位天子,心底每次回想起來,潛意識中都為之忌憚不已的緣故。

宋皇后美眸盈盈如水,柔聲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歇著吧。”

崇平帝點了點頭,道:“朕這會兒也有些累了。”

說著,宋皇后攙扶著崇平帝向著寢殿而去。

寢殿之中,燈火橘黃如水,映照在一面錦繡屏風上,其上大團芙蓉花瓣,妖豔豐媚。

崇平帝此刻如往常一般飲了杯參茶,坐在床榻上,說道:“梓潼,將子鈺最新寫的三國話本拿過來給朕看看?”

這位帝王閒暇時候,同樣翻閱三國話本解悶兒,或者說對其上的計策看的津津有味。

宋皇后沉吟片刻,說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再看書就有些壞眼睛了。”

崇平帝低聲說道:“無妨,只是看一會兒。”

宋皇后也不好再勸,拿起一冊藍色封皮書籍,翻閱過去。

崇平帝片刻之後,在宋皇后的等待中,嘆了一口氣,道:“蒼天何薄於朕。”

正是新政大舉,如火如荼之時,山東卻出了這樣的亂子,無疑給新政蒙上了一層厚厚陰影。

宋皇后湊近而坐,拉過崇平帝的胳膊,輕聲道:“陛下,歇著罷。”

畢竟是近二十年的老夫老妻,崇平帝愣怔半晌,就已知了宋皇后之意,擺了擺手,說道:“朕今天有些累了。”

宋皇后妍麗明媚的臉蛋兒,就有些羞臊不已,顫聲道:“陛下,臣妾是想著陛下為國事操勞,心頭憂慮,就想著……”

但片刻之後,麗人芳心卻生出一股怨懟,她才不到四十歲,卻跟守了活寡一樣,她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