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茶樓二樓

春雨已住,草木一新,但天空烏雲仍然陰鬱不散,而街道之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手裡的油紙傘一把把撐將起來,往來在積水橫流的青石板街道上。

賈珩這會兒,沿著幾層木質樓梯向上而行,在一個嬤嬤的引領下,來到一座廂房之前,抬眸看向那一襲青裙,倚窗而望的花信少婦,行至近前,道:“王妃久等了。”

魏王妃嚴以柳此刻坐在靠窗位置,頭上並未戴斗笠面紗,烏青秀鬱的頭髮挽成的雍美雲髻之下,那張英麗、明媚的臉蛋兒豐潤、明媚,輕輕轉將過來,聲音清澈中不乏清越、明澈,說道:“子鈺,我也沒有等多久的。”

其實,她已經從顧先生那裡得知自己膝下無子嗣的真正緣由,不過,既約了人,也不好爽約不至,索性見一見就是了。

賈珩抬眸看向嚴以柳,打量片刻,少女線條硬朗,原本似有英俠、堅毅之氣的眉眼,隱約籠著一層鬱郁之意。

嚴以柳細眉之下,目光瑩瑩如水,輕聲說著,看著不遠處的繡墩,溫聲說道:“子鈺,那邊兒坐。”

賈珩道了一聲謝,柔聲說道:“王妃,可曾用過午飯?”

嚴以柳清聲道:“先前用過了,子鈺如是餓了,桌子上有茶點,可以用一些。”

說來也奇,不知為何,與眼前少年交談,竟有一種多日不見的故友感覺。

賈珩笑了笑,說道:“這會兒的確有些餓了。”

說著,拿起一塊兒茶點,小口食用著。

嚴以柳則是面色愕然了下,旋即,靜靜地看向那少年,英麗眉眼略微有些恍惚失神。

賈珩吃了兩塊兒茶點,然後喝了一口香茗,壓了壓甜膩之意,溫聲道:“王妃,先前不是說有事兒相詢?”

嚴以柳輕聲道:“現在其實已經無事了。”

想起這一年來,自己病急亂投醫,四處延醫問藥的心酸,結果卻是那人的緣故,她心頭卻有些荒謬和悲涼。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就好像千夫所指一般,全部成了她的錯漏?

賈珩怔了一下,看向玉容怔怔失神的麗人,溫聲道:“王妃,有事不妨直言,我與魏王既是郎舅,也曾在一塊兒共過事,但凡能夠幫忙的,定然出手相助。”

“其實也沒什麼事兒了,方才已經處理了。”嚴以柳輕聲說著,目光瑩瑩地看向那少年,忽而眸光中見著一抹古怪,說道:“子鈺嘴角。”

這樣威震天下,戰功赫赫的少年勳貴,吃過點心,嘴角竟有一些糕點渣子。

賈珩聞言,拿過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毫不在意地輕笑了下,說道:“王妃,是在下失禮了。”

魏王妃嚴以柳清眸瑩潤地看向那氣質灑然的少年,低聲道:“一家人,無需客氣。”

賈珩聞言,暗道,原以為有些木訥、呆板,不想還是有幾許靈動氣韻,或者說終究沒有嫁人多久,也就十七八歲,卻被婚姻生活硬生生地逼成了一個難得笑顏的怨婦。

許是兩人開局談話氣氛放鬆,魏王妃嚴以柳彎彎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好奇問道:“子鈺不是護送母后北返,現在怎麼又去而復返?”

賈珩道:“小郡主那邊兒有些事兒要回來,明天就準備返京。”

他都不好說晉陽那邊兒事兒。

嚴以柳想了想,目光閃爍,訝異說道:“小郡主她這會兒也在公主府?”

賈珩道:“對,明天我們又要回去了,京中聖上下了聖旨,正在催促我快點兒返京。”

嚴以柳點了點頭,目中現出激賞之意,柔聲說道:“朝中諸般大政是離不開子鈺,近日我看邸報說,女真已經派出使者向朝廷乞和,如無子鈺去歲打服了他們,女真也不會進京乞降的。”

眼前少年允文允武,幾有安邦濟世之才,父親的確是多有不及的。

賈珩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茶,輕笑了下,說道:“王妃過譽了。”

嚴以柳默然了下,忽而說道:“子鈺,父親他這幾年……”

賈珩抬眸看向眉眼明媚的麗人,稍稍截斷了話頭兒,輕聲說道:“王妃,朝堂政見不同歸政見不同,但並不會牽連到子孫輩,畢竟寧國府與南安郡王府,雖有齟齬,但也是幾代的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