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賈珩率領船隊向江南抵近之時,高仲平深夜前往揚州去見賈珩的訊息,也逐漸擴散至身在江南計程車紳耳中。

及至傍晚時分,紫金山,杜宅,廳堂之中

杜家老爺子杜萬,將手中的紙團放下,看向一旁的三兒子杜存,蒼聲說道:“伯鈞的書信,高仲平連夜去了揚州,去見了那位衛國公。”

杜存道:“父親大人,這二人一旦聯手起來,更難對付。”

杜萬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家這是幾代的,昨日那些人就指著我們家對抗天意。

“父親的意思是?”杜存凝了凝眉,輕聲問道。

杜萬道:“先前觀察一下朝廷的反應,如果神京方面執意推行新政,就不可阻擋大勢,再是被人做了筏子。”

杜存道:“父親所言甚是,如果朝廷執意推行新政,我等的確不可逆大勢而行,可是父親昨日為何答應那幾家?”

杜萬道:“有些事兒,不可違逆民意,自太宗朝始,我們家也已經有幾十年了,到了你們兄弟這一代,再無出將入相的子弟,與江南一些出將。”

杜存道:“父親所言甚是。”

“但現在還是要再看看風向,有道是得寸進尺,也看看這位衛國公的手段。”杜萬蒼老眼眸之中精光一閃而逝,低聲道。

金陵

暮雨瀟瀟,烏雲陰沉,稀稀疏疏的雨絲紛紛揚揚落下,渡口之畔的楊柳樹經雨之後,蓊蓊鬱鬱,翠玉含煙。

一艘二層樓船行於河面,賈珩立身在旗船的甲板上,眺望著遠處的金陵城,青磚黛瓦的城牆頭上漢字旗幟獵獵作響,分明多了幾許蒼涼。

身旁的陳瀟撐著一把雨傘,低聲說道:“終於到了。”賈珩低聲道:“是啊,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陳瀟聞言,清澈明眸瞥了一眼那少年,不知為何,總覺得剛才的少年身上似有一種穿越時空的赤忱。

賈珩低聲說道:“瀟瀟,這次新政如果能成,能為大漢再延百年國祚。”

陳瀟目光閃了閃,如果你能認祖歸宗,又豈是延續百年?

而隨著一艘艘船隻陸陸續續放著纜繩,大批的錦衣府衛開始迅速從船上下來,在渡口四周布控。

而南京六部以及都察院等南京留守的官員,連同江南大營的軍將都在遠處撐著一隻只傘出城大批相迎。

因為賈珩是代天巡狩的欽差,又兼領著督問新政的差事,哪怕南京六部以及一些致仕官員再存著其他念頭,此刻也要出城相迎。

再說還要當面見過賈珩,探一探這位衛國公的口風。

賈珩從船上緩緩下來,在大批錦衣府衛的簇擁下,向著相迎的人群快速而去。

在場文官南京禮部尚書袁圖為首,此人還有一個身份,是楚王陳欽的老師,武將則以安南侯葉真為首,以及江南大營的武將。

雙方見面寒暄,招呼著。

安南侯葉真豪邁面容上現出笑容,目中見著熱切之意,拱手說道:“衛國公,許久不見了。”

去年離開江南之時,眼前少年還僅僅是武侯之爵,不想短短的幾個月就已是大漢三等國公,威震四夷。

當初所有對北疆大戰的擔憂,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杞人憂天。

袁圖笑眯眯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寒暄說道:“衛國公這一路鞍馬勞頓,辛苦辛苦。”

此刻,賈珩拱手說道:“賈某見過袁老先生,見過諸位大人。”

縱然他是國公和新貴,但不少人都是隆治一朝的舊臣,上了年紀,禮數上也當有所周全。

袁圖高聲道:“老朽在江南,聽聞衛國公領王師在北疆大破胡虜,心頭欣喜難言。”

由兩江總督貶謫為戶部侍郎的沈邡,眉頭微皺,目光冷意閃爍,看向那蟒服少年,心頭不由響起陣陣冷笑。

縱然新政能成,衛國公也要得罪他身後這些江南的官員士紳。

彼等哪一個不是有子弟在江南置產營田?良田千頃,阡陌縱橫?

此刻,周圍金陵的官員除沈邡之外,還有戶部尚書譚節,吏部尚書董崇學,吏部侍郎吳鶴飛、應元魯,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鄺春,工部尚書嚴茂,兵部尚書解嶽等一群高階官員,都是看向那少年,有的倒不是頭一次見到賈珩,有的則是頭一次見。

事實上,除了戶部和兵部還管著一些事務,南京六部的官員大多數是養老賦閒的狀態,有不少是隆治一朝的舊臣。

可以說,這是一個很龐大的官僚階層,新政要繞開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

一旦地方上發生流血衝突,彼等定然大做文章,攻訐新政為惡政。

現在,帝婿身份的賈珩直接奔著這些人施壓,威逼利誘,反而能將新政推行造成的損害最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