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含元殿,內書房

及至傍晚時分,霞光爛漫,夕陽餘暉透窗而過,靜謐美好,然而書案後端坐的消瘦人影卻臉色陰鬱。

戴權過了一會兒,去而復返,將手中的東西遞將過去,躬身說道:“陛下,查出來了。”

說著,將手中札子遞將過去。

崇平帝接過札子,面色微頓,目光冷閃了下。

札子上赫然寫著柳芳等人聯絡國子監顏宏,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六科給事中,鼓譟輿論,彈劾衛國公。

“彼等於軍國大事畏縮不前,全無一策!於文武勾結、嫉賢妒能等事卻是機謀百出,先前子鈺辭去五城兵馬司差遣即是為了避嫌,爾等又迭起謠言,離間君臣。”崇平帝冷哼一聲,低聲說道。

戴權心頭震動,躬身相請道:“陛下息怒。”

心頭暗暗一凜,現在的衛國公挾大勝之威,幾乎可為陛下的寵臣。

崇平帝將札子收起,面容之上陰雲密佈,沉聲說道:“最近西瓜是下來了?將一些西瓜收攏兩車,賜到南安郡王府上。”

戴權聞言,面色頓了頓,心頭就是有些不解。

旋即明悟過來,給南安郡王賜著吃食,這是讓南安郡王閉嘴?

崇平帝沉吟片刻,說道:“另將批覆奏疏宮抄一份,你親自將原奏本送至衛國公府。”

戴權聞言,心頭微凜,拱手應是。

待戴權離去,崇平帝冷哼一聲,似乎仍有些餘怒未消。

京營十二團營也好,抑或是錦衣府,賈子鈺都本本分分,自任職以來,並未大肆培植親信,安插黨羽,從先前對虜大勝也可見一片赤忱公心。

而且,自宋明以降,還未有駙馬能夠僭越謀逆的。

況且一人兼祧寧榮兩府,落在天下士人眼中,皇恩殊榮極甚,如是存不臣之心,天下共討之。

其實是這位天子對朝局掌控的自信,而且賈珩還沒有到滿朝文武都是門生故吏,德高望重的地步。

崇平帝斂去面上思索之色,重又拿起奏疏,準備閱覽。

這是一封為晉商鳴冤叫屈的奏疏,其上列舉了晉商這些年對朝廷的貢獻,主要是對晉商走私勾結女真一案疑點重重,希望朝廷以德寬宥,謹防寒天下商賈之心。

崇平帝闔起奏疏,轉而又拿起另外一封奏疏,閱覽其上文字。

“八家晉商,透過勾結走私女真,在數十年間積聚財富何止千萬?如非子鈺前往太原,又何曾知曉這些晉地商賈的賣國行徑?”崇平眉頭緊皺,心頭冷哂。

不由想起方才的奏疏,其上疏言,皆是彈劾著賈珩。

如此不避謗怨,得罪同僚不知凡凡,孤直之臣,竟說是威脅神器,簡直荒唐!

正在崇平帝思量之時,一個內監進來,向著崇平帝稟告道:“陛下,戶部侍郎林如海回京,剛剛遞了牌子求見聖上。”

大漢朝臣領了欽命差事以後,回京之後要第一時間進宮面聖。

而林如海作為西路軍督辦軍需糧秣的大臣,待賈珩領京營大軍凱旋北返之後,又在太原代表戶部收拾了軍需糧秣的手尾,同時配合著錦衣府對八大晉商的資產充繳國庫,是故頗是在太原羈留了一段時間。

直到此刻,林如海也領著小吏進京面聖。

“宣。”崇平帝默然片刻,心情的沉鬱稍稍排解一些。

不多時,林如海在一個內監的引領下,整理衣冠而入,向著那御案之後的中年天子行禮道:“微臣,林如海拜見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卿平身。”崇平帝目光和緩幾分,吩咐道:“來人,看座。”

“謝聖上。”林如海起身道謝,然後在一旁的繡墩上落座。

崇平帝道:“太原方面,糧秣都核算清楚了吧?”

林如海道:“回聖上,已經核算清楚,相關糧秣並未用完,這次出征,用米糧一百三十五萬石,除卻戶部轉運三十萬石外,餘者皆為就地購糧,此外戶部撫卹銀兩已撥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