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經過一夜時間過去。

翌日下午,隨著各方的訊息匯總而來,卡洛斯帶著十五艘船隻,大約三支隊伍向著濠鏡逃遁,而圍攏在濠鏡島嶼周圍的粵海水師巡船,自然無法對其構成實質性威脅,被撕開一條通道,向著濠鏡南邊的橫琴島竄逃。

而賈珩也乘著粵海水師的船隻向著濠鏡逼近,其間,濠鏡總督布加路只是觀著戰事,始終保持沉默,似乎靜靜等待著兩方戰事的結果。

這一天,傍晚時分,甲板之上,賈珩扶著欄杆,抬眸看向濠鏡方向依稀在望的橫琴山,面色現出思索。

這就是後世的澳門,在這個時候沒有怎麼開發,遠處山嶺鬱鬱蔥蔥,草木繁盛的模樣。

陳瀟蹙了蹙秀眉,走到賈珩近前,輕聲問道:“濠鏡如果收復以後,上面的葡人如何安置?”

賈珩不假思索說道:“將南澳島嶼劃片成區,繼續讓葡人居住,葡人可以成為我大漢通往西夷的跳板。”

陳瀟看向那少年,輕聲說道:“你對西夷的這些奇技淫巧,就這麼推崇?”

按說這次戰事以後,完全可以將葡人驅逐出濠鏡,眼下還留在眼皮底下,就是衝著人家的紅夷大炮了。

先前的炮銃威力的確不小,可能成為突襲女真的一支奇兵。

賈珩看向玉顏清麗的少女,輕聲道:“這些怎麼能算是奇技淫巧?往小了說可以改善百姓生活,往大了說也是軍國重器,你覺得這造船算不算奇技淫巧?”

陳瀟清眸倒映著少年的面容,嘴角浮起一絲輕笑,道:“但是那些讀聖賢書的官員並不這麼認為,你如果與夷人接觸多了,引用他們的奇技淫巧,勢必要為人攻訐,這是大道之爭,弄不好就是伱死我活。”

賈珩笑了笑,也知道少女方才是故意說,輕聲道:“所以,我為何要在意那些官員的想法?”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如果一個人說你的壞話,他還會信你,等到一群人說你的壞話的時候,那位總會心有疑慮,況且你現在……”陳瀟輕聲道。

賈珩目光盯著陳瀟,打量了一會兒,直將少女看的目中現出惱意,道:“好像也是,但應該還沒有到那一步。”

瀟瀟總想要啟發他,或者一直在離間君臣之情,別有一天成了他身邊兒的道衍,咱們造反罷。

賈珩壓下心頭的荒謬想法,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方才也看到了,西夷的火器犀利,你說有沒有一天,單憑西夷幾千人,偌大神州無一支軍兵是其敵手?”

他都不好說,老太太帶著孩子跑到西北西狩。

陳瀟聞言,擰了擰眉,輕聲道:“現在的火銃用著多有不便,不論是攜帶還是精度都遠遠不如弓箭,還有下雨之後都不能用了。”

“但火銃不會一直這樣,總有一天會有那種射的遠,能夠連發的火銃,在佛郎機炮之前,兩軍攻城還在用投石機。”賈珩輕聲說道:“瀟瀟,你家學淵源,不會不知。”

陳瀟聽到少年稱自己家學淵源,眉頭挑了挑,抿了抿粉唇,輕聲道:“兩宋之時,火箭和震天雷都有不少,但還是沒有擋住被元滅掉,你先前也說,決定戰爭勝負的人。”

賈珩先前與布加路談話,身旁不遠處就有隨員翻譯,少女對這句話深以為然。

賈珩默然說道:“並不是非此即彼,你看那艘船隻,幾炮下去,木船瞬間起火,火器總有一天會取代弓箭,不僅是公輸攻城之雲梯,也會有新的守禦之器,如矛與盾,二者都會向前發展,比如先前粵海水師被擊沉的船隻是鐵船,就不會這麼輕易覆沉。”

陳瀟聞言,柳葉眉之下,清眸目光閃爍,問道:“鐵船?鐵怎麼能做成船?”

賈珩道:“鐵甲船,只是你沒見過。”

“鐵船如何浮在水面上?一派胡言。”陳瀟彎彎秀眉之下的狹長清眸瞥了一眼少年,淡淡說道。

賈珩道:“鐵一樣能浮在水上,比如你用鐵皮卷做成一個小船,就能漂浮在水面上。”

初中物理都教過的東西,浮力大於物體本身的重力,就會漂浮在水面上。

“縱然你說的這些能夠實現,又如何使得人力划動船隻?異想天開罷了。”陳瀟清眸閃爍,古怪的目光看著賈珩,低聲說道。

賈珩輕聲說道:“回頭尋工匠造一個,你就知道行不行了,那時候你幫我划船。”

這個時候可能造鐵船的確有些困難,冶煉出來的鐵過於脆,還有焊接的問題,而且縱然造得了,也有腐蝕的問題,有時候配套技術沒有跟上,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不過,如果讓工匠制一個鐵皮船,證明鐵可浮水面,對這時代觀念的衝擊應該是有的,還有什麼熱氣球用來軍事偵查,望遠鏡等等,都不是超越時代的東西。

陳瀟抱著手中的繡春刀,那張晶瑩玉容清冷如霜,道:“等打完仗再說吧。”

先前是讓她望風,現在改成劃鐵船了,別有一天讓她推……

嗯?也是看多了他的苟且之事。

第二天晌午時分,先是從香山縣傳來訊息,廣東都指揮使方峻以及粵海水師一位參將,從香山縣閘關登陸濠鏡,與濠鏡盤踞的葡人交起手來,在第二日下午登陸了濠鏡。

而緊接著是粵海水師鄔燾派人遞送訊息,卡洛斯的大批船隊被官軍逼進了濠鏡周圍的海域。

賈珩也在兩天後逐漸接近了濠鏡海域,此刻島嶼周圍,廣東粵海水師的戰船和巡船在廣袤無垠的海面四方巡弋,放眼望去,桅杆如林,一艘艘船隻在海面上往來如梭。

濠鏡其實只是彈丸之地,現在整個廣東地方的官僚機器以及戰爭列車開動,宛如泰山壓頂,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

差不多應著一句話,二十萬不克,越明年,寡人發兵八十萬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