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冷眸看向石樹亮,問道:“石府臺想必也看過公文了,本官這次的來意,一來考察粵海防務,二來專務濠鏡租約,朝廷對此事十分關注。”

石樹亮笑了笑,當著賈珩這位軍機重臣的面,似有些拘謹,說道:“永寧伯,未知朝廷對濠鏡租約怎麼看?”

賈珩放下茶盅,道:“自太宗朝始,紅夷以租約通商為名,盤踞濠鏡數十載,自上一次租約已有十五年,是續是斷,當有說法,但紅夷在濠鏡是否安分,本官還要聽聽廣州地方官員的意見。”

石樹亮聞言,斟酌著言辭,說道:“永寧伯,下官以為,朝廷如要收回濠鏡,還是需慎重為要,濠鏡之地的紅夷,以舟船水師縱橫海域,這些年也從國內來了不少夷人,借居其上,反觀我漢民人口大為減少,濠鏡之地儼然國中之國。”

賈珩問道:“廣東方面這些年,可有向紅夷提及租約一事?或者收復濠鏡,驅逐紅夷?”

石樹亮聞言,面現苦澀,說道:“紅夷盤踞相關地域有數十年之久,朝廷想收復,只怕要打一仗,此事……”

本來想說茲事體大,需要朝中重臣共議,忽而勐然明悟過來,眼前之人就是當朝軍機樞臣。

“此事不知朝廷是如何主張?”石樹亮壯著膽子問道。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朝廷方面也在研討濠鏡紅夷對我大漢的態度以及續約之必要,但也要料到如果不能續約,以廣州操海水師之戰力,一旦朝廷與濠鏡的紅夷官員發生衝突,廣東水師能否打贏這場水仗?”

唯有敢戰,才能止戰。

石樹亮聞言,心頭一突,額頭滲出的汗水沿著臉頰流淌,連忙拿著手帕想擦又不敢擦,遲疑道:“茲事體大,下官不諳細情,永寧伯是否和周大人以及吳指揮使還有鄔將軍共議此事?下官委實不敢妄言。”

賈珩默然片刻,說道:“那等廣東巡撫、都指揮使和粵海將軍到來,再議此事不遲。”

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錦衣千戶所千戶焦可,這是一個身形魁梧,國子臉的中年漢子,此刻站在不遠處捉刀而立,道:“將廣東府衛舟船、水師兵員戰卒的細情整理成冊,本官等會兒親自查閱。”

焦可連忙抱拳道:“是,都督。”

石樹亮聽著二人敘話,心頭微微一驚。

幾人說話的空擋,忽從庭院外大步而來一錦衣府衛,開口道:“都督,藩司衙門的布政使苗大人,參政劉大人,臬司衙門的呂大人,廣東都指揮使方大人,過來求見都督。”

如果賈珩僅為錦衣都督,或者只是尋常武勳,這些文臣顯然不會成群結隊匆匆而來,但這是一位加封了太子太保官銜的軍機大臣,哪怕在文官序列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更不用說,又是天子身旁的近臣。

少頃,廣東布政使苗瑞、參政劉孝遠、按察使呂憲、都指揮使方峻,四位緋袍官員來到庭院,待瞧見廊簷下立身的蟒服少年,快行幾步,拱手見禮道:“下官見過永寧伯。”

賈珩拱手還了一禮,喚道:“諸位大人來的正好,進官廳敘話。”

一眾官員與賈珩寒暄著,紛紛落座,眾人都是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道:“諸位大人,本官來意方才與石大人敘說過了,除卻巡視海防,也要前往濠鏡公幹,諸位大人都是廣州當地官員,對濠鏡之地的情形想來知之甚深,最近幾天,還望積極建言,如與朝廷大計有所裨益,本官必然向聖上上疏,為諸位大人請旨嘉獎。”

“不敢,不敢。”一眾廣東官員紛紛客氣說著,心頭微微一動。

這時,石樹亮笑了笑道:“諸位大人,天色也不早了,看著都晌午時分,不如一同用上午飯,再說其他?”

在一眾官員中,就屬這位廣州知府品階最低,自是由其張羅著接待賈珩的事宜。

說著,看向賈珩,笑著相邀道:“永寧伯,下官在城中最大的酒樓水雲軒設了薄宴,還請諸位大人過去一敘。”

眾人說話間,前往水雲軒酒樓。

二樓,包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這時,廣東布政使苗瑞放下酒盅,問道:“永寧伯,恕下官愚鈍,如今濠鏡方面的紅夷總督,行文廣州衙門,要求續簽太宗年間的租約,下官等不知如何議處,上疏幾次,朝廷閣部軍機,皆無所應,未知京中是何用意?”

賈珩道:“京中諸位大臣目前還在商議此事,而本官所來,正是奉皇命考察此事。”

說著,看向不遠處的都指揮使方峻,這是一個年過五十,頭髮灰白的老將,喝了兩杯酒,鬚髮皆張,臉膛紅撲撲的,分明有些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