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官廳

坐在條案之後的蟒服少年,目光掠過下方一眾官吏,沉聲道∶「此次不再向百姓徵發徭役,而以先前寇亂之民夫為主力,修建河堤,同時,京營步卒也會支應,但為了儘快完成工期,還有一定人力缺口,諸縣招募有餬口之難的百姓,願至河堤挖河者,可得官府支取一份糧米,以為家中生計補貼,對於此事,諸縣不得強行徵派,而憑個人自願。」

下方一眾知縣,聞聽這番解釋,都是又喜又驚。

太康知縣葉朗面色一鬆,連忙拱手說道∶「下官代縣域中百姓,謝過制臺大人體恤。」

待眾知縣、知州議論之聲稍停,賈珩徐徐道:「徭役無度,百姓屢受治河之苦,今京營步卒至河南,將統籌各地府衛,齊治河堤,不再驚擾地方,如百姓自願修河者,官府以糧米饋給酬勞。」

中原之亂,前後俘虜賊寇逾萬人,肯定不能即行放歸,大致要勞動改造三年,而裹挾的丁夫兩萬餘,多屬煽動,罪責較輕,正好要以河工贖刑,等河役一罷,就可放歸鄉里,耕種田畝。

同時,來自京營的四萬步卒也要輪成幾班築堤,先前完全沒有廝殺大戰,派他們過來不能白派。

這樣一來,大約就有近十萬軍民,修堤挖渠的人手就不缺了。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銀子,營堤造堰所需石料、土方都需銀子購買。

這一部分,賈珩打算抄沒河道貪官汙吏之財,然後再號召開封府城中的富戶捐輸,剩餘若還是不夠,再請求朝廷撥付。

目前,錦衣府已經查封河道總督衙門下轄藩庫,等朝廷旨意一至,即刻查賬、核銷,抄沒河衙貪贓吏員的家財。

可以說,在這片古老土地上,只要官僚機器自身運轉起來,想要辦成一件事,就沒有辦不成的。

一省總督,封疆大吏,沒有任何掣肘,幾乎是說一不二。

說句不好聽話,昨天晚上賈珩做個夢,第二天都能讓夢實現。

「本官就說這兩件事,諸位知縣回去後要照此辦理,不得貽誤。」賈珩面色淡漠,沉聲說道。

「是。」下方眾官吏紛紛應命稱是。

賈珩目光掠向下方的數十位知縣,默然片刻,轉頭看向祥符知縣宋暄,道∶「宋知縣,將這三天匯總而來的貪以敗官之事,與幾位知縣、知州通報。」

先前,宋暄主持蒐集、匯總、核實相關賊寇以及丁夫所提供的州縣貪官汙吏的線索,在賈珩的指導下,對百姓反應的比較集中、比較強烈的問題,進行歸納分類,對相關官吏以及事蹟登記造冊,另外派人稽查、核實。

宋暄道:「是,大人。」

這位青年官吏,面容遺傳了宋家的優良基因,白皙如玉,五官更是俊朗非凡。

說話間,拿起放在手邊兒的簿冊,起得身來,看向場中一應官吏,高聲說道∶「經稽錄賊寇以及丁夫口供,派人核實,中牟縣知縣康克慶、陽武縣知縣杜紹修、西華縣知縣範貴勇、項城縣詹敬真、商水縣知縣路鴻章,五人任職以來,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在地方勾結鄉紳,透過強買強、敲詐勒索等手段,幫著縣中士紳侵佔百姓糧田,擺平人命官司,其貪酷乖戾,惡名昭彰,以致百姓民怨沸騰……」

透過對來自不同丁夫、賊寇的線索,匯總到一起,確信不同來源,經過核查,確認五個問題尤為嚴重、性質特別惡劣的五名縣官。

此言一出,中牟縣知縣康克慶面色大變,心神一沉,疾呼道:「制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這都是那些刁民含血噴人,下官履任以來,清廉如水,從未有此貪酷之舉。」

陽武縣知縣杜紹修更是「噗通「一聲跪下,面如土色,顫聲說道∶「下官冤枉,從未有貪

腐之事。」

其他兩位知縣也是面色蒼白,手足冰涼。

宋暄面無表情,沉聲道:「這些都是經由不同人之口,並且經詳細核查後的定罪,相關罪證確鑿。」

賈珩目光逡巡過幾人,沉聲說道∶「冤枉不冤枉,要看臬司衙門的巡查、鞠問。」

看向按察副使廖明琨,道:「廖按察,你即刻帶此五人回衙司詳加查問。」

廖明琨面色一整,不敢怠慢,起身朝著蟒服少年拱手道∶「下官謹遵大人之命。」

不多時,從官廳外進來衙差,將面如死灰的幾位官吏架走,而廖明琨也出了衙堂。

賈珩轉而看向其中一位參議,道:「藩司之經歷司,準備本省七品知縣縣吏人事檔案,搬至巡撫衙門,本官親自過問。」

他要對整個河南的人事進行一次梳理,並且派錦衣府探事對省域範圍中的官吏,從官聲到能力進行考核,綜合打分,匯總成一個考核表,以便提拔任用。

根據大漢會典,地方督撫,尤其是總督,位高權重,可謂集行政、立法、司法、監察、軍事大權於一身。

其中監察之權,包括對所屬文官布、按兩司、學政以下,武官都司指揮使以下的各級官吏可行使考核權,對所屬文武官員有具本題參之權。

人事之權,文職道府以下有提調權,即可不經吏部而直接任命官員,但需要向吏部備案,提調範圍因時因地制宜,但名額一般不會超過一半。

也就是說府縣以及分守、分巡兩道的官吏,基本可以自由任命,除非全部撤換這樣的極端情況,一般只需要向吏部備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