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陽光透過竹簾落在蟒服少年那張清雋面容上,神態安靜,斜飛入鬢的劍眉下,如點漆的眸子閃了閃,也不知在想什麼。

許是因為日光照耀,往日清冷的神態都柔和了一些,咸寧公主目光恍惚了下,面頰就有紅暈浮起,問道:“先生在看什麼呢,這般出神?”

先生在看什麼,她並不知道,但她在偷看先生。

賈珩放下車窗窗簾,迴轉過頭,凝眸看著容顏清麗,明眸皓齒的少女,笑了笑道:“在看長安城的百姓,這幾天天氣暖和了許多,街市上的人都多了許多,熱熱鬧鬧的。”

咸寧公主清眸中倒映著比自己年歲還要小一二歲的少年,也為那乾淨、清朗的笑容感染,說道:“這都仲春了,前個兒嬋月和我說,西山別苑的桃花兒都開了,約好去看看……嗯,先生常常在衙門和宮裡忙於案牘,不出去走走嗎?”

賈珩笑了笑道:“這幾天或許出去走走,一直忙著,也想出去走走。”

咸寧公主從一旁拿過橘子,剝著橘皮,問道:“先生既然仍是憂心河南,怎麼不和父皇再說說?”

“現在只是推測,倒也沒什麼好說的。”賈珩目光凝了凝,道:“殿下不用為我擔心,縱真到局勢糜爛之時,京營之兵,也能入豫收拾殘局。”

咸寧公主抿了抿粉唇,柔聲道:“那我就不給先生添亂了,先生吃橘子吧。”

說著將一個剝好的橘子遞給了賈珩。

她原想著在父皇那邊兒進言,可現在這般一想,也不太妥當,反而起了反作用。

“殿下,或許我的推測都是杞人憂天,河南無事發生。”賈珩接過橘子,指尖觸碰到少女的肌膚,不及流連,掰開橘瓣,捏了一個放進口中食用,只覺入口甘美。

咸寧公主目光落在咀嚼橘子的少年臉上,定定道:“我還是相信先生的推斷。”

“那臣就多謝殿下信任。”賈珩點了點頭,又拿過一個橘瓣放進口中,而後自失一笑道:“殿下,這橘子很甜,不妨嚐嚐?”

咸寧公主展顏一笑,道:“是嗎?那我也嚐嚐。”

賈珩掰開半個橘子,遞將過去。

咸寧公主接過,拿起一瓣兒放在口中咀嚼,粉唇上汁液瑩潤閃光,柳眉下的明眸彎彎成月牙兒,欣然說道:“先生,是挺甜的。”

“是吧?”賈珩笑了笑說著,然後兩個人吃著橘子。

安靜了一會兒,賈珩忽而開口道:“這幾天,我需得往京營練兵,西山別苑的桃花只怕是不能陪殿下去看了。”

不管如何,先在京營坐鎮,等到出事時,就可派兵入豫馳援,甚至他這幾天要適當做一些佈置。

按著開封府陷落,洛陽危殆的局勢推演,他需得調集騎卒第一時間馳援洛陽,就算提前不能調兵,但可以做一些其他的情報和輜重準備。

“不急,先生忙著公事就好,等真的無事,再和先生一同去看。”咸寧公主又拿起橘子放進口中,慢慢咀嚼著,橘子汁液在口中散開,甜入心底,她只覺生平從未吃過這般甜的橘子。

賈珩點了點頭,道:“等河南那邊兒傳來訊息吧,如果半個月內風平浪靜,那就陪公主殿下去看看,對了,那時候西山別苑的桃花應不至凋零吧?”

咸寧公主聞言,玉容怔了怔,芳心漏了半拍,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想了想,輕笑道:“先生,那時侯桃花開的正盛正豔呢。”

如是先生推斷錯誤,她就陪他去看桃花,那也挺好的。

賈珩拿過手帕,擦了擦嘴,不再多言。

行了一段時間,馬車粼粼轉動,女官知夏在外間說道:“殿下,前面已到了。”

魏王宅邸坐落在神京的康樂坊,佔地宏闊,門樓巍峨高立,內裡庭院深深,此刻高大的牌樓下,已然張燈結綵,衛士以及家僕前後相擁。

賓客盈門,車馬絡繹。

魏王陳然身為當今皇后的長子,甚至可以說將來大機率成為大漢的儲君,京中不少有意攀附的官員,都打發了家人過來送禮。

聽說賈珩與咸寧公主到來,魏王陳然與其舅宋璟,已經迎出大門,看著從馬車上想來的二人,笑道:“子鈺,皇妹,怎麼現在才過來?”

不多一會兒,梁王陳煒、清河郡主李嬋月,也迎將過來。

“五姐。”梁王陳煒笑著喚了一聲,目光審視地看了一眼相伴而來的賈珩,“賈大人也來了。”

李嬋月也甜甜喚了一聲“咸寧姐姐”,然後近前去拉著咸寧公主的胳膊。

賈珩朝梁王點了點頭,看向魏王,輕笑道:“殿下,來的匆忙,未帶賀禮,還望見諒。”

此刻,才猛然發現與咸寧公主來時走的急,並未給魏王準備賀禮。

“子鈺人能來就行,什麼賀禮不賀禮,都不當緊。”魏王陳然白淨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笑意,目光熱切之意不減。

咸寧公主此刻也反應過來,笑道:“都是我方才未提醒先生,魏王兄,現在去準備賀禮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