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含元殿

隨著左都御史許廬出言舉薦秦業,殿中眾臣都是面面相覷,心頭思量著緣故。

一些不知道的官吏,在腦海中搜尋著秦業其人,神情茫然,多是毫無印象,無他,大漢中樞六部當中,郎中一級的官吏不說多如牛毛,但有數十位,除非專掌人事的吏部天官兒,不是誰都對每一個官員的履歷有所瞭解。

“秦業?”

崇平帝不知為何,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忽而在心頭閃過一道亮光,這不是賈子鈺的老丈人?

好像先前是在工部來著,還有一女秦氏,不久前剛剛封著誥命,現在這許廬怎麼舉薦著秦業,莫非另有隱情?

倒不是沒有聯想到會是帝黨二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可許德清的為人,他還是知道的。

如是賈珩求到許廬門下,想來以其性情,反而上疏彈劾,但如此說來,就是系出一片公心了?

楊國昌聞言,心頭卻為之一驚,蒼聲道:“聖上,老臣以為不可,這秦業論品級不過五品,何德何能超擢一部部堂?況老臣聽說,該員年過六旬,耳昏眼花,以年老也在本次京察之列,何堪大任?”

許廬面色淡淡,冷睨了一眼楊國昌,幽幽道:“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的話,楊閣老也已年過六旬了吧?”

楊國昌:“......”

他為閣臣,這等郎中小官豈能與他相提並論?

臉色刷地陰沉下來,這個許德清,先前在京兆府就與那賈珩小兒相識,如今多半是得其相托,這才於今日廷推之上舉薦秦業繼任工部。

就在眾臣心思震動之時,工部尚書趙翼手持笏板,沉聲道:“啟稟聖上,臣以為工部營繕司清吏司郎中秦業可任工部部堂,皇陵貪腐一案,工部員僚皆為潘盧二人裹挾,與其沆瀣一氣,值此萬馬齊喑之時,唯秦業在營繕清吏司不與彼等同流合汙,臣舉薦秦業為工部侍郎,協理臣處置部務,整飭人事,還請聖上允准。”趙翼此言一出,好似一顆巨石在殿中掀起驚濤駭浪,殿中眾臣倏然色變,議論紛紛。如果說左都御史許廬的舉薦,還有幾分勢單力孤的獨請意味,畢竟自《隆治會典》修訂以來,雖未明文有載,侍郎必須由三四品官接任,但吏部選人用人也漸漸形成一個約定俗成的轉任流程,因此眾人先前所舉薦之人多在諸省巡撫、藩臬兩司、寺監官員之中。

而此刻一位工部本部尚書的力挺,無疑是身為工部營繕清吏司郎中最大的認可,而且趙翼又是曾為閣臣,哪怕如今已退歸本部,可話語權也非一般朝臣可比。

此事無疑就有六七分成算了。

兵部侍郎施傑見狀,眉頭皺了皺,思量了下,覺得或許再等一等出言比較好。

此刻如果他也出言舉薦秦業,在方才的質疑和攻訐之中,未必為秦業接任部堂之職增加多少分量不說,還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惡意揣測。

是不是他收了同在軍機處的賈子鈺好處,這才給與方便,這落在旁人眼中就有於國家公器而謀之以私室之嫌。

崇平帝聞言,面色閃過一抹思索,皺了皺眉問道:“秦業在工部三十年,為何沒有遷轉?”

這是問著吏部尚書韓癀,這等官員三十年皆在一部,並未調任,本身就透著不尋常。韓癀面色一整,出班奏道:“啟稟聖上,秦業並非科甲出身,其昔年以工部令史小吏起身,而後積功,歷經主事、員外郎之職,這般就耗費了不一二十載,及至遷任郎中,已是吏部格外照顧,如此轉任磨勘,將近二十餘載,主司營繕清吏司後,原是秩滿即可外放諸省,但戶部人事紛繁,又未得適宜空缺兒,遂漸漸耽擱,此臣掌吏部事後,形此疏漏,還請聖上降罪。”這番說辭可謂滴水不漏,因為秦業仕途太低,在場群臣誰人不知,以秦業之書吏出身,光是流外之任就要不少水磨功夫,而在郎中之前就耽擱了不(本章未完!

第五百三十章 崇平帝:……朕其可乎?

少時間,等好不容易到了郎中之位,礙於出身,因為吏部沒有合適空缺兒而耽擱了。

吏部肯定是要先緊著科舉出身的官吏補缺兒。

說白了,就是到了仕途天花板。

崇平帝面色淡漠,沉聲道:“工部不同其他部衙,不需限定科舉正途,況科甲出身如潘盧二人,也未見得謹記聖賢教誨,持身以正,反而貪鄙敗度,聚斂成性,以科舉出身妄定賢愚、貴賤,朕其可乎?”

韓癀皺了皺眉,面色微變,對這番歧視之言,

殿中一應群臣,凡是科舉出身的官吏,臉色同樣不好看。

如是清濁不分,科舉出身沒有絲毫清貴,那他們辛辛苦苦讀書,所為何來?

此言,誠不敢苟同!

但因為一眾皆為三品***,養氣功夫十足,此間並無科道侍從官隨侍,崇平帝這番話倒未起得什麼諫言。

這並非推舉吏、兵二部尚書,那時會有科道侍從官與群臣分東西而站,一推薦、一糾劾,最終定四五人名單,交由崇平帝圈用。

如今之廷推,已是齊浙兩黨事前爭鬥的結果。

楊國昌面色陰沉,出班奏道:“聖上,老臣聽聞這秦業是軍機大臣賈珩的岳丈,其為工部一案主審,未免有瓜李之嫌,臣請聖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