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賈母扶了扶額頭,示意林之孝攙扶起賈政。

只是二人一番對話,卻為榮慶堂蒙上一重厚厚陰霾。

尤其是王夫人臉色刷地蒼白下來,心頭驚疑不定。

暗道,如是封了府庫,那還真不如趕緊將銀子花了當緊。

邢夫人面色難以置信,喃喃道:“老太太,朝廷竟要奪了誥命?”

先前著實沒想到這一茬兒,或者說還沉浸在賈赦父子“死裡逃生”的訊息中。

這時,眾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少年。

賈母目光灼灼,問道:“珩哥兒,朝廷不會有那一步的吧?”

賈珩搖了搖頭,說道:“犯官之爵位,一旦褫奪,誥命夫人也會除名,如是流放之刑,甚至女眷要一併流放,甚至充入教坊司,如今並未有這般牽連,已是聖上隆恩浩蕩。”

夫妻一體不是一句空話,丈夫犯罪免官,女眷也要流放或充入教坊司。

比如妙玉,其父常進曾為蘇州織造,在被抄家、斬首後,妙玉母親知道後續命運,不堪受辱,以三尺白綾懸樑自盡。

而妙玉則因在寺廟出家,並未被官府留意到,這才險之又險,躲過一劫。

賈府只要榮國太夫人一日不死,講究一些的皇室,都不會將犯罪女眷充入教坊司。

紅樓夢四大家族被抄,也是在賈母去世後了。

邢夫人聞言,面如死灰,心頭已是驚惶到了極致。

誥命沒了,她該怎麼辦?

不僅是邢夫人,王夫人同樣失魂落魄,目光明晦不定。

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二老爺官兒沒了,她的誥命夫人,是不是也沒了?

賈母卻自我寬慰道:“宮裡仁厚寬宏,誥命縱是奪了,也不會有那一步的。”

賈珩點了點頭道:“老太太所言甚是,所以一應女眷並未牽連案中,這才存著一份體面。”

“珩哥兒,那國公府,宮裡也不會收走吧?”賈母遲疑了下,忍不住問道。

或者說,下意識尋找一些想聽的答案來確認。

而且是賈珩親口來確認,再進一步就可……

賈珩默然片刻,徐徐道:“終歸是名不正言不順,如今榮國無人襲爵,國公府歸屬,將來也難說,老太太在時還好說,將來就……總之還是早做打算罷。”

實話不中聽,榮國一個襲爵的沒有,「敕造榮國府」,在權貴雲集的神京城,扎眼不扎眼?

這樣一座百年國公府,宅邸廣闊,財貨眾多,總有覬覦之人磨刀霍霍。

那時候就不是一個忠順王了。

賈母聞言,蒼老面容臉色變幻不停,其實先前就曾思量過,一旦她百年之後,只怕偌大榮國府……

王夫人臉色同樣蒼白如紙,手腳冰涼,幾乎不能呼吸。

大房沒了,榮國府將來也落不到她二房頭上?

賈母急聲道:“珩哥兒,你不能向宮裡求個恩典?”

賈珩道:“老太太經得事多,既是明白人,又何必說糊塗話?我等武勳,與國同休,勳爵幾乎就是命!正因有著勳爵,子子孫孫不用去鑽研科舉制藝,但勳爵,說穿了是朝廷在供養,也是富貴的根基,如後世子孫把祖先刀口舔血掙下的爵位弄丟,其餘財貨也都如無根浮萍,在這京中,左右也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賈政嘆了一口氣,勸道:“母親,事到如今,沒了爵位,不如我們回金陵,等幾年,再圖重振家業。”

此言一出,配合著賈珩所言,恍若在眾目睽睽下戳破了窗戶紙,將殘酷的現實赤裸裸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並不是賈赦的大房沒了,二房就能順勢繼承家業,而是……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王夫人心頭微震,只覺五雷轟頂,身軀都晃了晃,身後侍奉的玉釧忙伸手扶了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