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在小廳中見到了襲人,坐在梨花靠背椅上的少女,著淺紫灰底子花朵刺繡鑲領緋紅比甲,內著棕黃鑲邊粉色方口立領偏襟襖子,下著淡青長裙,身形高挑,容色嫵媚。

這會兒也不知是侷促,還是膽怯,眉眼微微低垂。

襲人聽到腳步聲,連忙起身,看著身著團紋交領蟒服的少年,笑了笑道:“大爺這是要出門?”

賈珩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襲人,問道:“嗯,正要往衙門裡去,你這過來是?”

襲人看了一眼賈珩身旁的晴雯,嬌美容顏上就有幾分遲疑,朱唇翕動,欲言又止。

晴雯見狀,柳眉挑了挑,狐媚之相的臉蛋兒蒙起霜色,微微撅起的櫻桃小嘴,則堆起了惱怒。

賈珩道:“晴雯是我房裡人,你不用顧忌,想說什麼就說罷。”

晴雯聞聽“房裡人”之言,嬌軀一顫,貝齒咬了咬粉唇,眼眸中瑩光水潤。

襲人遂不再疑,一五一十地將邢夫人來尋鴛鴦的事情說了。

賈珩凝了凝眉,問道:“竟有此事?”

襲人察言觀色,一時拿捏不住少年心思,或者說在府裡這些個太太、奶奶中,她唯獨拿捏不住這少年的心思。

甚至,每每與那一雙幽沉的目光對上,都有被看穿心思的一絲不掛之感。

賈珩問道:“是你自己過來的,還是鴛鴦讓你過來的?”

襲人能過來報信並不出奇,一來是和鴛鴦感情好,畢竟是平鴛襲,二來襲人“妾本絲蘿”的慕強、算計性情,也決定了她會過來報信。

襲人遲疑了下,低聲道:“大爺,是我看不過,就過來尋大爺主持公道,鴛鴦姐姐也沒反對著。”

賈珩沉吟片刻,道:“那你回去,讓她和老太太說,就說大老爺為老不尊,覬覦母婢,再讓他好色如命,胡作非為下去,我賈族的臉面都讓他丟盡了。”

對賈赦,賈母出面最為合適,甚至直接打發去跪祠堂,都是賈母一句話的事兒。

關鍵是他說了這話,賈母就知道怎麼處置,響鼓原不用重捶。

今天中午,在賈政一事上,他已經給了賈母面子,賈母不會不知道投桃報李的道理。

事實上,哪怕是按著原著,也不過任由賈赦鬧過一場滑稽劇而已,將賈母氣得不輕同時,鴛鴦也沒有屈從,最終鴛鴦立下重誓,等賈母過世後,鴛鴦自盡。

“鴛鴦其實是在……試探我的態度。”賈珩目光深深,思忖著。

當初他出城剿寇,鴛鴦曾侍奉更衣,然後有過一段似有似無的緣分,後來他實是愈發忙碌……

這邊廂,聽完賈珩的話,襲人容色頓了下,凝眸而望,看著那面色幽沉的少年,心緒就有些複雜。

只要他一句話,她們似乎就有了主心骨。

可眼前少年真和鴛鴦姐姐有著一層?

不知為何,念及此處,心底湧起一股酸澀,甚至生出幾分嫉妒和不甘。

她們姐妹原都是一起長大的……

閨蜜心理就是這樣,不確定時還不覺,但一想到你嫁得比我好,就止不住的心態失衡,這是人性的陰暗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奮力滋生荊棘藤蔓。

“那大爺,我去回鴛鴦姐姐了。”襲人心神就有幾分恍惚,低聲道。

賈珩道:“去罷,對了,也煩勞你過來報信,你和鴛鴦一起長大,倒沒辜負這一番姐妹情誼。”

襲人作為宅鬥小能手,其實放在元春身旁有些可惜了,應該讓她去照顧黛玉。

襲人起身欲走,聞言,身形一震,正自恍惚的神思一下子安定了下來,瞟了一眼那少年,見其目光溫和,不敢多看,向著鴛鴦院裡去了。

目送著襲人離去,晴雯撇了撇嘴,惱道:“公子,這西府大老爺真是色中餓鬼一樣,我在老太太屋裡時,鴛鴦姐姐也是個待人和善的,不想這大老爺老不羞,都打起鴛鴦姐姐的主意了。”

賈珩卻沒有說話。

他在思忖著,或許可以對賈赦收網了,再讓他折騰下去,榮寧二府都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