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倒也不知,該不該將通靈寶玉遞給對面的少年。

寶釵在一旁聽著,本來正自心頭苦悶著,杏眸眨了眨,看著對面那張冷峻、削立的面容,心頭都不由生出幾分好笑。

寶玉摔玉的事蹟,她也聽過一些,只是看著那往日威嚴肅重的少年,正一本正經說出這般促狹的話……

嗯?

他說這番話是因為……

寶釵芳心一顫,凝起水露般的杏眸,看向那少年,卻見那少年似有所覺般,將一雙溫煦目光投將過來,眼神意味莫名,不由連忙垂下了明眸,心頭也有些說不出什麼滋味。

你明明,偏偏為何又……

賈珩這時也沒再提通靈寶玉,道:“姨媽,我去看看文龍。”

“好。”薛姨媽點了點頭應著,將手中通靈寶玉遞給一旁的寶玉,笑道:“老太太常說,這個可是你的命根子,可要收好了才是。”

這會兒寶玉生出幾分離意,道:“姨媽,既然薛大哥沒大礙,我就先回去了。”

薛姨媽怔了下,倒也反應過來,笑道:“快去罷。”

寶玉接過通靈寶玉,在脖子上掛了,還很有禮貌地道別道:“珩大哥,我先回老太太屋裡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去罷。”

目送寶玉離去,然後與薛姨媽進入廂房,看向趴伏在床榻上的薛蟠。

薛蟠也知道賈珩過來,苦著一張臉,問道:“珩大哥,你是帶我坐牢去的吧?”

賈珩道:“看看你的傷勢,等好的七七八八再去不遲。”

薛蟠長嘆一聲,面色愁悶地看向一旁的薛姨媽,道:“媽,容我和珩表兄說一會兒話。”

薛姨媽聞言,臉色微變,想要說些什麼,但見薛蟠臉上難得一見的“認真”的神色,就要喚上寶釵一同離去,留下二人單獨說話。

薛蟠忽道:“妹妹可以留下。”

薛姨媽:“???”

薛蟠沒心沒肺笑道:“妹妹是個心思仔細的,我走之後,咱們家的皇商生意,還要讓妹妹多上心呢。”

見著自家兒子臉上現出笑意,薛姨媽又是心疼又是惱怒道:“你自己不爭氣,就指望著你妹妹。”

心頭難免嘆了一口氣,她家女兒的確是個有見識的。

說著,折身出了廂房。

賈珩問道:“文龍要和我說什麼?”

薛蟠看向賈珩,說道:“先前,珩表兄沒少照顧我,這次雖發了人命官司,但妹妹和我說了,如果不提前發舉出來,將來只怕有大禍臨頭,只是我這一去啊,家裡也沒個照應,以後還請珩大哥多多看顧一下罷。”

賈珩沉吟片刻,迎著兄妹二人的目光,道:“如果是姨媽家的生意,只要本分經營,官面兒的事,不會有太多麻煩。”

其實,薛蟠有這番表現,他並不意外。

薛蟠記仇嗎?

柳湘蓮將他打到泥水窩裡,一般人不說引以為恥,視為奇恥大辱,但也老死不相往來,但薛蟠都能心無芥蒂,與其兄弟相稱,說來說去,這是一個渾人。

而且雖說是他舉告了薛蟠,但按著人命官司以命償抵的時人觀念,其實也算保了薛蟠一命,而且關鍵在於,他前不久京營變亂時,就曾救了薛蟠一次。

就在賈珩思考的空當,薛蟠銅鈴的大眼睛中,忽地淌出兩行淚來,哭求道:“珩大哥,我這一去,也不知有沒有個馬高蹬短,家裡一切都拜託珩大哥了。”

賈珩聞言,看著薛蟠,隱隱覺得哪裡有一些不對,道:“文龍多慮了,你縱在五城兵馬司服刑,也可定期回來探親,在牢中也不會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