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

前院花廳之中,響起正義凜然的錚錚之聲。

賈珩面色默然,打量了一眼車錚,作厲色道:“車同知深明大義,本官很是欣慰,如今國家多事,本官受皇命督軍剿寇,果勇營中一些將校為一己之私,行此喪心病狂之事,人神共憤,本官斷不能容此彼輩橫行不法!”

“大人,彼等惶懼之下鋌而走險,正是因為擔心吃空額一事,為大人發現,不瞞大人,兩萬餘果勇營將校,實在冊籍之兵丁只有一萬餘眾,且一半為老弱病殘,不堪大用,如斯京營,豈能于軍務有濟!”車錚慨然說道。

賈珩聽著義正言辭的聲音,心頭古怪之感愈發強烈,沉吟半晌,問道:

“車同知在果勇營這般久,見兵制之弊,緣何不言?”

車錚嘆了一口氣,道:“下官獨木難支,又不喜投機鑽營,逢迎拍馬,只能獨善其身。”

賈珩笑了笑道:“獨木難支?我看不盡不實吧,本官前日去兵部,怎麼見前軍都督府的柳同知,保薦你出城剿寇?”

車錚面色倏變,出言解釋道:“下官也是見京畿三輔賊寇肆虐,滋擾地方,實在看不過,這才往前軍都督府主動請纓。”

賈珩面色淡淡,不置可否。

就在車錚想著解釋之詞時,忽然廊簷之下,一個僕人立定,說道:“大爺,外間一個自稱京營武官的人,遞上拜貼,求見大爺。”

賈珩抬眸,起身行至門前,接過拜帖,垂眸看著其上名字,嘴角抽了抽。

而後轉頭看向目光驚懼的車錚,笑了笑道:“車同知,不妨先至後堂迴避一下,無本官喚你,還請不要出來。”

車錚心頭驚異不定,聞言,訥訥應是。

賈珩說著,轉頭看向廊簷下的焦大,道:“焦管家,帶著車同知去後堂。”

焦大應了一聲,進入廳中,看向車錚,笑道:“請吧,車大人。”

車錚點了點頭,也不多言,隨著焦大入內堂暫避。

不多時,僕人將一箇中年武官從儀門處沿著抄手遊廊領來,剛入廳中,來人就是一抱拳說道:“卑職見過賈大人。”

不是旁人,正是都督僉事陸合。

賈珩面色沉靜,說道:“陸大人夜中造訪所為何故?”

指著一旁的椅子,道:“坐。”

陸合面色一整,急切說道:“大人面前,卑職如何敢坐,卑職現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告於大人!”

賈珩皺了皺眉,問道:“哦?十萬火急之事?”

“大人,都督同知車錚車大人還有夏牧他們,明日要在點兵之時,鼓動將校譁變,以挾制大人,阻撓出城剿寇!”陸合面色凝重,壓低了聲音道。

賈珩聞言,霍然從椅子上站起,驚怒道:“什麼?竟有此事?”

見賈珩反應,陸合心頭一定,急聲道:“賈大人,他們已經授意下面一些不願離京出戰的軍卒,打算明天聒噪生事,原本京營欠餉銀已有三月,下面兄弟對此頗有怨言,只要他們在下面一挑事,到時什麼連皇帝也不差餓兵的話一說,勢必釀成混亂,大人不可不防啊。”

賈珩聞言,面上殺氣騰騰,沉喝說道:“他們好大的膽子!違抗軍命,煽動軍卒作亂,欺本官手中天子劍不利嗎?”

而就在陸合在前廳敘說之時,一牆之隔的車錚,聞聽陸合之言,已是驚怒交加,面色鐵青,拳頭攥緊,暗罵一聲直娘賊!

他但凡聽信了這廝的話,沒有來報信,眼下就成了人家的替死鬼!

陸合拱手道:“大人,卑職還有下情回稟。”

賈珩抬眸看向陸合,問道:“還有事?”

陸合面色遲疑,嘴唇翕動了下,緩緩道:“賈大人,在牛都督主事之時,將校軍紀敗壞,大吃空額,每年貪墨成風,卑職無奈也只好和光同塵,忍辱負重,那時,牛都督一人獨吃三千空額,夏僉事分了一千五,屬下無奈屈從,也只好分了一千五,車同知則是一千,五個參將之中,三個參將各拿五百,現有八個遊擊中,除蔡兄弟履新,有四個遊擊各據三百,此已為京營惡習!末將若不吃空額,單憑俸祿,一來在神京城中無法過活,二來同僚擠兌,職事都幹不長,還請大人恕罪。”

將果勇營一干將校賣了個乾淨同時,“噗通”跪下,從袖籠中取出一個信封。

“這是下官的一些積蓄,銀票加起來大約有三萬兩,若明日兵卒鬧事,大人可用來發餉,以資軍用。”陸合面帶苦澀,說道:“卑職自知有罪,還請賈大人給予卑職戴罪立功之機,下官願為剿匪效死。”

其實還是有所隱瞞,比如同是一千五,這其中有的是小旗、總旗官、百戶的餉銀,哪能都是大頭兵。

另外,京營現有一部分老弱病殘不來當值的兵卒都是減半發放,還有這些年軍糧採辦,以次充好,火耗之事。

另外,這些年幫助一些武將補缺兒,往兵部那邊兒送銀子,他能不過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