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在這花廳談這些,有四處漏風之感,儘管裡外並無什麼僕人。

“殿下請。”賈珩點了點頭,應允下來。

二人以及憐雪就是離了花廳,向著閣樓而去,倒不是後花園的繡樓,而是第一次入府之時,賈珩進入的三層閣樓。

二樓以屏風隔斷成數個軒室,地上鋪就著羊毛地毯,傢俱陳設頗是精美、奢麗。

“本宮這兒也不大有人來,那邊兒……是一片竹林、小湖,頗得幽靜意趣,前段日子午後小憩,也在此處,最近天氣轉涼,倒不好在這裡午睡了。”晉陽長公主指著遠處的湖光山色介紹著,美婦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後在一間靠著軒窗的茶室,隔著一方小几與賈珩相對而坐。

賈珩眺望著遠處的竹林,道:“王摩詰有云,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夏日炎炎,於此別居,自有一番盎然意趣。”

這就是王侯之家,夏日移居此處避暑,冬日再換別宅另居。

這邊兒,憐雪就要提起茶壺,卻被晉陽公主微笑相阻,提起一個茶壺,凝霜皓腕,取過茶杯,稍稍低下身子親自給賈珩斟了一杯。

熱氣嫋嫋而升,伴隨著茶香散逸開來。

麗人低下身子,就可見秀頸上掛著一串珍珠寶石項鍊,那寶石項鍊宛如冰山一角,只現出一截,其餘藏得很深,起身之時,珍珠項鍊隨著一抹白皙,映著夕光輝芒,上下顛蕩,直晃人眼。

賈珩眸光移開,將心頭一抹驟起的思緒壓下。

晉陽長公主美眸閃了閃,明媚笑道:“喝茶。”

與賈珩隨意話著家常,倒有幾分朋友之間的親切、熟稔。

賈珩點了點頭,看著茶盅內飄起的茶葉,抬眸看向晉陽長公主,說道:“多謝。”

接過茶盅,溫熱自指尖傳遞而來,輕聲道:“此地清幽,夏時竹林颯颯,午睡而眠,想想都是一件愜意安然的事。”

晉陽長公主面現欣然,纖聲道:“夏天還可以,入秋之後,倒是連下了幾場雨,住著就有些幽寒,上個月本宮都著涼了,請郎中開了藥……”

賈珩聽著麗人寒暄的話,說道:“自入秋後,晝熱夜冷,殿下也該多……注意下身子,時刻準備加兩件衣裳才是。”

把到嘴的多喝熱水,換成多加衣裳。

憐雪在一旁聽著兩人的說話,暗道,這兩人上來不是要談正事的嗎?

晉陽長公主感受著少年溫聲軟語中的關切,迎著那一雙溫煦目光注視,輕笑了下,卻只是“嗯”了一聲。

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

賈珩抬眸看向晉陽長公主,抿了一口,道:“前段時日,本應抽空過來走動走動,和殿下論論史,解解悶的,只是事情太多,被牽絆住手腳。”

“你現在忙著皇兄交辦的差事,不得空。”晉陽長公主玉容微頓,笑道:“現在閒暇了,再來也是一樣的。”

賈珩道:“過幾天又要忙了。”

晉陽長公主:“……”

賈珩道:“聖上又派了新差事,後天會降旨。”

“什麼差事?”晉陽長公主下意識問著,忽地醒覺,不知為何,面頰就有些熱,好在麗人肌膚白裡透紅,倒不顯分毫異樣,輕笑了下,端起茶盅,輕聲道:“若是不便,就不必說了。”

“殿下也不是外人,就是出京清剿京畿三輔賊寇。”賈珩道。

二人此刻就是隨意敘話,想到哪兒說哪兒。

晉陽長公主聞言,容色微變,訝聲道:“又去清剿賊寇?”

賈珩道:“自近年來,盜賊蜂起,滋擾地方,除卻翠華山外,還有渭南、華陰諸縣……”

晉陽長公主默然片刻,抬眸看向對面的少年,柔聲細語道:“外面兵兇戰危,你要小心為上,有句老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雖自持智計,但沒必要事事行險,京裡最近都說你愛弄險計,翠華山那次,帶著幾百人就去深山老林中,那是勝了還好,萬一……還有前不久三河幫都打上門來,在寧國府裡就動起手來,聽說死了不少人?”

賈珩笑了笑,靜靜聽著,心頭也有暖流湧過。

他覺得這晉陽長公主……挺可的。

這殷殷切切的叮囑,挺像妻子對丈夫,多少有些冒犯,但如母子……算了,還是不亂打比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