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賈珩出言,一旁的鳳姐笑道:“現在就是在查賴家之賬,但你們在賴大手下做事,他糊弄主家,貪墨公中之銀,你們一點兒不知?”

這幾大管家,在自家都是一等一的體面,她也隱隱風聞,但因為都是上了年紀的積年老僕,她一個管家媳婦兒,先前見了賴大,都要禮敬三分。

這在紅樓夢中,其實賈母知情的,如五十三回所載:賴大之母因又問道:“少奶奶們二十兩,我們自然也該矮一等了。”賈母聽說,道:“這使不得,你們雖該矮一等,我知道你們這幾個都是財主,分位雖低,錢卻比她們多。”

但之所以縱容,一來因為師出無名,二來不想落得薄待老僕之名。

三來是自己還吃得飽。

當然,最關要之處,賈母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如果是賈珩,自是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掘地三尺,也要將銀子追回來。

“再說真要拔出蘿蔔帶出泥,將這些家賊都清理了出去,這個家我才好當。”鳳姐面無表情,心頭思忖著。

單大良聞言,臉色雖難看,也不好再分說。

那老者笑道:“米糧虧空一年多達一萬二千兩銀子,你們也是有趣,一個月一千兩銀子,不要說什麼米價不同,老朽對這近十年的米價都爛熟於心。”

賈珩問著吳新登,道:“吳總管,誰管著米糧採辦?”

吳新登臉色蒼白,訥訥不言。

一旁鳳姐嘴唇翕動,正要開口說是倉庫總管戴良和買辦錢華。

賈珩沉喝說道:“來人!拿了戴良和錢華,拖出去,嚴加拷問,一筆筆銀子,都要理清,凡有虧空,一概填補!”

鳳姐:“……”

心頭也有幾分疑惑,這珩兄弟是怎麼知道是戴良和錢華的,稀罕了。

隨著一聲令下,戴良和錢華臉色大變,剛想要張嘴叫屈,卻見兩雙目光一冷厲,一譏諷地投了過來。

二人聲音都低了幾分,道:“珩大爺,我們有下情回稟,我們買米遇上盜匪,損失了……”

卻是當初用來搪塞賈赦的話語,迎來一聲冷喝:

“所以,一個月遇一次盜匪?一次損失一千兩?還真是巧合的好似通匪了一般,本官現在懷疑爾等和盜匪勾結,叉出去,先打二十板子,仔細拷問!”

戴良、錢華:“……”

四個軍卒又是將二人按翻在地,而後拖著癱軟如泥的二人出去。

吳新登脖頸兒後的汗毛根根豎起,感受到側後方被拖走的二人,心頭早已沉入谷底,四肢都是冰涼。

那種身邊一個人又一個人被拖走,不是當事人,是不太能體會到那種絕望感和壓迫感。

這本身就是一種心理煎熬的酷刑。

因為,此刻除了吳新登和單大良外,還有兩個管事頭目在一旁哆哆嗦嗦站著,已是臉色難看,嘴唇哆嗦著。

鳳姐同樣看著這一幕,斜睨了眼那端坐在靠背椅上的少年,丹鳳眼眨了眨,心頭已不知說什麼好。

平兒在鳳姐身後站著,俏麗的臉蛋兒上,也有幾分震驚之色,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安之如素的少年,心道,這珩大爺比奶奶的手段還要凌厲……

賈珩道:“寶玉,你怎麼看?”

又是迎著一雙雙或淡漠、或期待、或玩味的目光,寶玉硬著頭皮,幾乎是絞盡腦汁,輕聲道:“珩大哥先前所言,一飯一粥當思來之不易,確為金石之言。”

“詩經所言,碩鼠碩鼠,勿食我黍,對這些人,你有什麼對策制之?”賈珩說著,又是問道。

寶玉抓耳撓腮,憨厚笑了笑,說道:“這個,可否容我思量一下。”

他已隱隱覺察到,只要他露出這副樣子,就能少挨一些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