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日,綠柳商潑皮喜納如夫人。也是這天,有頭大禿鷲出南晉國蒼狗城,往北飛去。

禿鷲背上,馱著位背劍的青衫年輕男子。

若以容貌斷年歲,男子只與商三曹四差不多大,甚是年輕,但他身份是南晉姬氏老祖姬武君,七階大地仙!

南晉在北方的佈局,終歸是要圖夏水河神,那廝已擒過一次王乾,極可能再次去攪局,姬武君剛從南邊回來,隔夜就啟程北上,不辭辛苦,是要去夏水河邊威嚇,叫河神幾月內不敢離開。

疲倦未消,才由禿鷲馱著飛。

飛過兩個城池,野地中光影閃動,前面飛起件斑斕五彩的戲服,隨即衣里長出人頭、胸、四肢。

這忽然生出來的人,面上塗抹著濃彩,鼻子扁平,雙眼細長,此外再看不出容貌,手裡還拿著個泥做的胭脂盒,好似隨時都要補妝。

與剛唱完戲下臺的戲子,沒個兩樣。

大禿鷲未來得及避讓,直飛撞過去!

戲子拔高避開,隨即踩在它背上,是在姬武君身後!

姬武君一聲呵斥,免去坐騎驚慌,喝令接著往北飛。

此後並不轉頭,聲音冰冷:“早說過,我等各行各路,再莫見面的好!”

“哎喲!好處拿完,只這般絕情?我等可是你能吃幹抹淨的?”

面上濃彩的戲子聲音忽尖細忽低沉,男女難辨,語氣也似嘲非嘲,只叫人捉摸不定。

姬武君不再說話,戲子問:“真要與夏水河神不死不休?”

禿鷲背上風大,但任衣衫獵獵,前坐後站的兩人,全紋絲不動。

與戲子對話,姬武神還是不回頭。

“原說好的,不關你等的事!”

“以前是不相干,現下不同哩!莫懷僥倖哩,若不是我等,那王乾能逃進綠柳去?”

說到這,他背後的戲子也安靜了。

大禿鷲飛著,沉默好一會,姬武神方冷聲道:“你等該曉得,當年那場大澇,叫近百城破,百萬民眾遭殃,我之前修行不暢,才只二階,見著那般慘局,曾立下大誓願,待修行有成,必為小民討個公道!此後道心得益,四百來年連晉五階,姬氏也才有今日,初心不敢忘懷!你等當初也答應,任我自行事,不來干涉的!”

“此一時彼一時麼!咱外道邪魔的話,幾個可信?你又還不服軟,河神眼下比你有用!”

“但我道心受阻,往後修為不能寸進,你等便邀了去,能做棋子?”

“道心受阻?哼哼!”

戲子冷笑兩聲,問他:“三友、寶印兩個大羅,原六十年下界一次對弈,可知為何只在地龍山?”

姬武君皺眉不接話,聽背後再傳聲:“便叫你再曉得些事!”

戲子忽男忽女的,換著聲調解說:“創東華國的姒家,是原大羅金仙姒文命的後人,這位還只地仙時,曾治過大洪災,天降無數功德加身,可惜晉升天仙后,身在白帝門下,後世子孫裡著實出了些不堪的,功德都不夠折損,遭受天人五衰,終於四千年前隕落!”

“五千年來,天界隕落四個金仙、十二個真仙、三十多個散仙,這其中,大半有我等歷任生肖的功,但遭算死的大羅,也只姒文命,還沒第二個。”

“三友道人與姒文命交情好,好友隕落後,很是不捨,便於姒氏中挑出一支,暗加扶持,怕再行差了,還在其地大傳儒學,與你一樣,想養端正人。卻不知姒氏血脈子弟,骨子裡盡不甘平庸,若不能大善,便要行大惡,本又有些祖傳家底,沒過多少年,四方征討,在地龍山東面建起東華國,但其地傳的儒學,也漸不同,偏愛以至情至性求那至極,為姒氏又添上把火。”

“三友不安心,才六十年一回下界,也在地龍山觀人,得機點撥姒氏子弟,可惜大羅也有無法挽回之時!”

“一千五百年前,東華國姒氏地仙中,就出位欲行外道的,名叫姒桀,上任未羊曉得後,瞞住三友,漸引他入咱生肖會,佔號‘戌狗’;待本任未羊下地界主事,八百年前,又遣人奪下地龍山山神位,之後還引紀紅棉的醜孩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