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鯉要圖個鮮,且一尾鯉四十五葉,青牛那肥豬似的徒兒,百里大胖只收到三十葉定錢,恐遭意外壞在手裡,倒折本錢,客人不來不會殺魚。

今日也有秋雨,好在不大,頭回開張,百里大胖想得周全,怕花子說出不中聽的話,故意衝撞客人,帶著徒兒們拉人,早幫他把十枚銅錢討齊。

碗裡錢夠,黑狗拍著胸脯擔保,便客人們濃痰吐到臉上,今日也定只說奉承話。

未時許,石牛上金鈴連響七聲,該是吃魚的地仙客人們到了。

不中用的昔日北山王,跑去西門外迎客,之後潑皮城主帶兩個充數的山神、新晉的鬼婆婆,與寅虎眾弟子中改做啞巴那個,齊進茶坊喝茶。

瘦皮瘦骨的老狗也隨著,身量大的骨鵬,落去酒樓後院。

不愛喝茶的酒道人,與那些個只配給黑狗爺洗腳的爛九階,同樣一個不少,他們是直接進酒樓,在二樓擺一桌,下著瓊花露喝酒,算城主請客。

不知情的,還以為潑皮城主佈下陷阱,是要殺某個大地仙!

百里大胖掙個幾十葉,叫綠柳城如臨大敵,花子其實想笑。

生肖們若全力動手,各處擠擠,是拉得來二三十個地仙,但多年佈置也將毀於一旦。三友確實要緊,但未羊算計的,本不是一兩個大羅,絕不會捨本逐末,為個小城廢地仙崩壞局面,且各處能使喚的地仙多是遭利誘,好些與丑牛、寅虎門下相似,尚矇在鼓裡的,叫他們進大羅因果地作亂不易,似花狗兒那般不惜命的,更難挑到!

待王乾領客來,一行共七人,其中有兩個,黑狗見之就曉得是誰。

一個個狀似逍遙,但全在六階以下,以往聽到赤腳仙大名,定都要變臉色。

七名地仙經過十字口,先隨王乾拐去禮賓司,等報備回來,王乾自進茶坊喝茶,那七位先在石牛旁頓足,圍觀他黑狗爺。

有十枚銅錢的面兒,黑狗爺一臉諂笑,還給唱上一段蓮花落!

無冤無仇,更沒人敢與邪魔外道扯上關係,七名鼠輩既不會拍掌叫好,也不敢露鄙夷之色,面無表情聽完,有人叫聲“走罷”,便齊進酒樓。

還不如不忘天天丟石子砸的昔日小廝東郭濟。

地仙們登上三樓,花子要真有心,言談聲也聽得見,沒那興致而已。

小城別無風景,沒啥可看,地仙們便有隱秘事,也不會在這城裡說,席上,無外乎就贊兩位掌勺的好手藝,說龍山桂花茶香醇,鯉魚味鮮,瓊花露還行,鹽漬豆好下飯。

等酒足飯飽,地仙們下樓,黑狗倒又給唱了段蓮花落,不忘奉承。

不是白費,七人並不一起走,當日只離城四個,剩三位去禮賓司歇息,隔日逛街,過十字口時,他黑狗爺開口討銅子,沒人敢不給,一人一枚。

但不知哪裡不恭敬,犯著賊老天忌諱,晦氣來了擋不住,再隔一日,雨又纏綿起來,看著沒個住的預兆。

上半年的乾旱樣,哪裡去了?

賊老天!

午後仍還如此,叫花子慌亂,雨中扯著脖子喊:“彭大爺!幫著討些銅子來,往後修行上遇到難處,小的許就能教!”

彭望出來,給掉自己的一枚,摸著頭就有些為難。

潑皮城主定下規矩,花子一人只許討一枚,小小銅子,關乎赤腳仙性命,城裡有人恨之入骨,有人不願沾惹邪魔外道,有人不想得罪殷蛟、東郭濟等,彭望每日送這枚銅子,已常遭人白眼,哪好勸別人?

但離上次受天仙之刑不滿一月,今日雨要再不停,花子討不足十錢,怕就挺不過去,撓頭半天,粗糙漢還是心軟,開口:“黑狗爺,就我徒兒兩口子好說話些,別的真不好拉來!”

潑皮的規矩,他人代給都不行,要打賞花子的,須親自來十字口。

先多得兩枚也好,花子忙催:“快去叫來!”

彭望不拿雨具,冒雨跑走,圓滾滾又笑嘻嘻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