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四進去,不管他手上活計,只問:“大師,可要賭錢?”

被這廝打擾,和尚便瞪去一眼。

魏清死後,曹四已有些怵這大和尚,被瞪眼,立馬轉身跑,跑出泥瓦行外,再揚聲叫:“是狗日的商老三使喚我來,要壞著大師修行,尋他去!”

丟下話,沒撈著好處的曹四又跑走。

裡間,修濟和尚擱下未成的泥磚,偏頭想想,真就放下地,起身施出“潔淨術”,待身上沒泥灰了,往外行出門。

挖耳羅漢讓秉持的沙彌尼十戒裡,賭博可歸入離歌舞等戒類,但此時,和尚似就忘了。

但哭過一場、立下誓言、從此改修閉口禪,再隨大羅轉回綠柳城,一切過往彷彿成空,方憶起本寺自古傳承,僧侶年老後無須再守沙彌尼十戒的原因。

世間修持,戒的是心,而不是形,年輕輩不易透,方要守。

便那不殺戒,本心不欲殺人,只規勸不住邪魔外道,或殺之另能救人,有何妨?

自己殺魏清時,犯著嗔怒,本心要殺;奪走幽魔魂時,起著貪念,本心要搶!

羅漢叫秉持的十戒,是戒心。

綠柳城中佈局,上回尋人賠罪時就已熟知,曉得賭坊在南通街上。

或因喪事或因天色,東正街其餘店鋪都已關門,唯陶器店開著,髒兮兮的道人趴櫃上酣睡,已又醉了。

整條東正街,就魚鳥店裡歸巢的鳥兒們嘰喳聲大。

到十字口,趴地上的花子“嘿嘿”直樂,開口叫:“大和尚,既進城,得銅錢富裕,我這一日佈施一枚,結善緣,金帝定讓你早日成正果!”

修濟沒理睬。

走上南通街,就見著城隍廟前辦喪席的桌椅,還有些婦人在收拾殘局。

白天和尚在泥瓦行,聽見動靜的,曉得挖耳寺被羅漢蕩平後,四門村民歡喜死了一個。

也是孽,只罪不該歸咎於羅漢,而在自己等僧人身上!

輕嘆口氣,看看吃剩的殘局,轉進賭坊。

一樓三十多人圍著張賭桌,很是熱鬧。

和尚掀簾子進門,宗昊瞧見,先在人堆裡罵:“爺們耍的地,豬狗也能來麼?”

衙兵屠老二拉宗昊一把,“呵呵”乾笑:“哥哥莫鬧!”

又衝修濟:“大和尚,城主他們在二樓!”

羅漢毀掉廟,百寶囊卻未收走,和尚不缺功德葉,但搖搖頭,就到曹四身邊,擠出個位子,手在桌上放些銅錢。

他不上二樓。

和尚進門之前,骰盅已搖完,只還未開,各個等著揭曉的,修濟不等新局開,銅錢堆裡就拿起一枚,丟進注中。

學那愛玩的城主,不以一身本事去探盅下真相,只靠猜。

樓下賭銅錢,眾人輪流坐莊,眼下是王意掌盅,見周圍全安靜,應景地叫出聲:“買定離手!”

揭開盅,和尚輸了,銅錢賠出去。

這局贏錢的宗昊,抽身站起:“錢臭了,姓王的,老子不要你賠!”

負氣出門,今晚不賭了!

苗秀、宇文兄弟這些四門村的,全隨在宗昊身後,瞬間走掉小半。

地仙和尚已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王意摸著頭,拿不定主意,旁邊字畫店馬吉伸肘拐他:“還賭麼?”

曹四、屠老二也齊聲催:“還有人呢,莫閒著!”

王意不由罵:“孃的!好不易輪著小爺做莊,這般不痛快!”

罵出口,大和尚還面不改色,自家倒不安,補上一句:“不是罵您!只您這地仙,要賭去樓上,身份匹配!攪咱的局做甚?”

修濟搖搖頭,左右看看,人少了近一半,身邊顯寬敞,便走去拖把椅子,坐下等著再搖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