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還早,但馬童氏做這口小棺,極費功夫,要的時間也長。

若晉不得地仙,她自家壽命已不多,做這些,是真沒想著能得後報。

紀紅棉苦笑:“指望你晉地仙,多陪阿醜些年,怎不聽,只在這不打緊的物事上耗時?”

鬼婆婆道:“對不住娘娘託付,那馬妖屍,陪了這些年,見著就生厭,實難借它晉地仙!”

也是一字一頓說的,紀紅棉早已習慣,耐心聽她說完。

莫說只是金仙,便四位天帝,也算不透人心變化,當年為彌補得子棗上的過失,教馬童氏屍鬼之術,卻不想於她來說,本厭惡那馬妖,做了百年望門寡,如今要晉地仙,馬妖屍上得來的道意竟已成心障。

紀紅棉黯然:“是我未算計周全,害你如此。”

馬童氏嚇一跳,再一字字地道:“哪關娘娘的事?是我自家不爭氣!”

紀紅棉嘆著氣:“那也早些睡,我瞧瞧阿醜去!”

對方躬身中,先閃回杏雨院,站著走神。

與商大娘嘮嗑時,就已說定,府裡這些偏院,以前周家所取的名都棄之不用,眼下住人的三處,阿醜這改叫杏雨院,商城主那稱柿霜院,商大娘的主屋種著兩株仙桃,則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得名桃蹊院。

城主府裡,五更剛過,商大娘已起身,便得金仙勸過,籠裡的雞和地裡幾壟小菜,還是不願假手他人,餵過雞,看了菜地,又到處走走看看。

再之後,桃蹊院眉兒也起床,不過梳頭打扮又廢些時,完了才出門去尋商大娘。

杏雨院裡,阿醜打更幾次進出,荷葉都被吵到,天快亮親熱一遭,眼下阿醜補覺,她也還好睡。

被商大娘錘過一頓,商城主夜宿在外,倒是心虛,天矇矇亮就偷溜回來,沒好意思叫門房上的便宜小舅子開門,騎老狗飛過牆的。

韓思醒了,還在床上做修行功課,城主府大門便還未開啟。

念起間,紀紅棉閃到揉著腰悄往柿霜院去的商城主前:“你這也太貪了些,一夜不眠,今日可還要做事?”

心虛著,金仙驟然現出,商三兒也被嚇一跳,瞧清那身紅衣,長舒口氣。

對著這位金仙,商三兒願說幾句實話:“以前西正街粥鋪裡,曾有個好女子,叫我和曹四戀她,可惜全家死魔劫裡,屍身都化在公倉。韓窈娘長相、行事與她丁點不相干,但伸手撓人時,就叫我恍惚,又住那條街上,真就貪了些!”

解釋幾句,反問:“還想問前輩,董老頭的傷,您可能治?可能幫我捉七八節大蝦?”

紀紅棉答他:“董策丹田破碎,非仰仗外藥不可,我不擅丹術,外物又盡贈你師父,治不了他;七節蝦倒不費事。但你要曉得,我將死之身,除只能報在阿醜身上的,再多賺人情做甚?陳婆婆、眉兒祖孫倆,於你都要緊,自家又不是不能釣,因果著落你身上,方好!”

若七節蝦難釣,快到百日還全沒頭緒,再請動金仙也不遲,商三兒道:“那請前輩送我去雞冠山,今日求丹,明日起釣蝦!”

紀紅棉掐指輕算:“今日去,遇不到主人,但能買丹。”

沒見過人、物,不相干的只能算這麼多。

“買得著就成,甄黑心那病人都少,似董老頭這般重傷的更難再遇,離那般遠,與他攀上交情也沒多少用,憑空口白牙,又不會助我守城!”

聘過的人仙多了,他也就明白,結不成因果,只憑功德葉,沒人願來這綠柳城,對方還是能煉丹的地仙。

紀紅棉頷首:“我也想瞧瞧那人煉的丹。現下還早,你回屋補補覺去,咱們巳時去,早些回來,南晉國送的人,晌午就該到了。”

商三兒點著頭,別過金仙,再偷潛回自家屋子。

叫老狗滿一個時辰喚他,倒床補覺。

要出門,待再起床,仔細梳理乾淨,包括啄木鳥、蛐蛐兒、酒、茶、桂花,可能用到的物事都帶齊備。

骰盅繫腰帶上,更不會忘。

前院尋著老孃時,虎衛府那些個侍女又在,都與眉兒、荷葉在廚房裡忙。

商三兒不在意她們,裝沒事般:“娘,我與紀前輩去雞冠山求丹,說能買到,去去就回!”

商大娘也裝不知情:“紀前輩說過了,曉得的,等你們回來用午飯。”

徹夜未歸,老孃沒發火,心裡一大塊石頭頓時落地,方敢指著廚房問:“又有客麼?”

商大娘應道:“那位馬先生去年送的茶,還有好些未用。既說那桂花好,就請她們試製出來嚐嚐,請來幫忙,飯總要留她們吃,沒外客。”

說話間,紀紅棉也漫步行到:“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