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就你那衰樣兒,也配遇著天仙?痴心妄想爛蛤蟆兒、小龜孫!”

“老子不遇著天仙,昨晚你孫女能喝到仙酒?死老婆子眼睛瞎,心也瞎的?”

陳眉兒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床上一個地上已經吵得火熱!

昨晚喝到的怪酒,陳眉兒回來就和奶奶說了,五錢酒所含靈氣已是不凡,又還精純,為修行省事兒,偏生味道又腥又臭,難以下嚥,與以往遇到的靈酒全然不同,祖孫兩個正想不通,被罵到這,還不上嘴,就算輸了一陣。

但老太婆不是紙糊的,立馬轉換罵題,再起戰火:“便遇著天仙,也是嘴裡生蛆的爛狗兒一個!得修行,還不知幾時九階?婆婆張狂時,你都還在你爹卵子裡,就敢來婆婆腳前冒蛆?”

得修行,但估計永遠都要留在地仙一階,這也是商三兒的短處,略感心虛,但不妨礙嘴上功夫:“哦喲!老虔婆天大的本事,慣會張狂,倒站起來小爺瞧瞧?要不是老子心善,先霸了你孫女兒,再把你丟亂屍堆裡燒做灰去,丟到城外,任老鴰啄食,可能充你死老太婆人仙九階的排場?”

傷得重,不能動彈是老太婆的缺點。

一老一少互不相讓,開始還罵得有條理,到後面就純只是為罵而罵,內容五花八門汙穢不堪,這邊“小龜孫”、“小王八蛋”,那邊就“老虔婆”、“老惡婆”,這個“在你爹卵子裡”到“從你娘褲襠裡爬出來”,那個“霸了你孫女”到“老狗都不如”。

拉不住大城主,更不敢勸奶奶,急得陳眉兒在旁直打轉,淚水汪在眼溝子裡,只差滾落。

她只知道在吵架,吵得兇,兩個人嘴裡都是汙穢之語,內容倒沒聽進去。

終究老太婆吃的鹽比大城主吃的米多,薑還是老的辣,待老太婆話裡夾雜上別處的方言俚語,只在綠柳城長大的商三兒就漸頂不住了,最後丟下句:“家裡等著挑水,小爺明天再來罵,死老太婆且等著!”

丟下話,帶著老狗敗陣逃走。

不愧是九階大人仙,就算筋脈盡碎,幹完一仗的老太婆也氣不喘、面不紅,倒是她孫女惴惴不安,含著眼淚問:“奶奶,他是拜了天仙的城主,按他說的,那條狗又是幽魔,本事不凡,眼下你都不能動,他要是生出壞心,孫女兒敵不過,怎是個好?”

對自家孫女,老太婆就只和顏悅色:“乖孫,哪至於?他要真得天仙收做徒弟,更不敢胡亂行事的!且瞧他模樣,八成是轉了地仙,道意不可憑空得,便天仙也沒這般本事,一夜就轉地仙的,還能有真本事?估摸連你都打不過,怕他作甚?莫哭莫哭,瞧見你掉珍珠兒,奶奶心都要疼死!”

倒沒提那條狗。

在外人面前,老太婆都叫孫女“丫頭”,自家屋裡卻從來只叫“乖孫”。

奶奶面前,陳眉兒也沒有那副怯生生的模樣,抬手擦拭掉眼淚,又奇怪地問:“他的牙,真被奶奶打掉過?”

老太婆輕嗯一聲,表示肯定。

“為啥呢?”

老太婆如實道:“他拿我乖孫和窯姐兒比,你說該不該打掉牙?”

“呀!”

陳眉兒知曉原由,也握緊拳頭:“是…是該打!”

想想,陳眉兒又支吾著道:“可…可他那時還是個凡民,也別打掉牙齒,破了相,總是一輩子的事。”

老太婆哼著:‘’你可知以前那些奉承的,當面叫奶奶‘陳婆婆’,背後卻叫‘針婆婆’,是什麼緣故?‘’

陳眉兒應道:“都誇奶奶繡花針使得好哩!”

“呸!”老太婆也是今日才告訴孫女真相:“他等是罵奶奶心眼針尖大,才叫的‘針婆婆’!奶奶心眼從來不大,外間人人都知,只是又怕惹惱奶奶,才沒人與你說罷了!現在筋脈盡廢,護不得你,乖孫也要多留些心眼,莫吃虧去!”

說起這個,陳眉兒又紅了眼:“若不是為我這病,奶奶也不會應下週家來綠柳城,不會遇著幽魔,受這般重傷!”

“莫哭莫哭!乖孫莫哭!你爹孃不爭氣,修行途上都只四階就到了頭,全是廢物,他兩口子值得稱道的,也就是給我生下你這乖孫來!奶奶的心肝兒哩,為你哪有不願做的?只可惜上等奇物難覓,還未給你根治了病,就遇到魔劫!唉!”

說起自己的病,就該奶奶傷心了,陳眉兒忙勸:“世道無常,好歹還有好幾年,總有轉機,我已是六階,真不行時,還能學這城主轉地仙去。等爹孃來,送奶奶尋著甄神醫,再顧我也不急!”

“那位當面叫‘神醫’,他可不樂意,須叫‘甄藥神’才行!”

陳眉兒低頭受教:“知道了,奶奶!”

“唉!可惜便甄藥神,無藥也治不好我乖孫!六階轉陽神地仙,除了增壽,再沒半點用,更怕被人捉去煉物,只好尋地躲一輩子,全不敢露頭,沒奶奶護著,乖孫到時多可憐?光想著,我都不願你走那路子,那小龜孫是有個好靠山,別人不敢來捉他,乖孫可別學那沒用的!”

不想話題再轉回自己的病上,讓奶奶難受,陳眉兒再問:“剛才吵那麼兇,奶奶又曾打壞商城主的牙,瞧著不似好人的,怎說他不至於起壞心?”

老太婆哼哼兩聲,才道:“你沒見他越吵嘴角越高,走的時候神清氣爽?”

這有什麼關係?

見寶貝孫女一臉茫然,針婆婆再解釋:“便老婆子躺這幾日,丁點不能動,又不能和自家寶貝孫女兒置氣,早都憋得難受,吵個嘴也覺輕快些!城裡遭這般大難,那小龜孫想也是被憋著了,才來尋我吵架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