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人就是講究,喜歡起雅名兒。攤雞蛋就叫攤黃菜,雞蛋炒肉叫木樨肉。

南方人到了四九城裡的飯館,聽見夥計報菜“窩果子”,以為是一種點心,結果端上來的卻是荷包蛋。

玉柱的家裡,從曾祖父佟圖賴算起,都不是真正的旗人。

隆科多是個混不吝,李四兒是個潑辣破落戶,玉柱是個魂穿的現代油膩大叔,玉煙是個沒規矩的小妞妞。

反正吧,在家裡,大家怎麼順嘴怎麼來。各種胡亂的叫法滿天飛,完全沒有正經旗人的那種窮講究。

實際上,類似隆科多這種掌握大實權的滿洲重臣,家裡有的是錢,哪天不是在過年呢?

再加上,玉柱家裡的人口稀少,滿打滿算,就四個正經的主子。

往年,李四兒為了湊個熱鬧,總是把劉嬤嬤、紅梅她們,一起叫上了桌子。

隆科多明知道亂了規矩,沒有了章法,也不敢吱聲。

李四兒真惱了,順手拿了雞毛撣子,就敢把隆三爺抽得滿屋子亂竄。

從報春這天開始,一直到正月十六,半月無大小。哪怕下人犯了錯,也不作興當場打罵,要等節後再算總帳。

旗下人家報春之夜,也就是除夕之夜,講究的是“熬年”。大家都守到天亮,才能去睡覺。

閒著也是閒著,隆科多便拉著玉柱,喝茶,磕瓜子聊天。

“這一次,皇上給你賜了字,嘿嘿,妙用大無窮啊。”隆科多拈鬚,得意的一笑。

康熙哪怕再聖明,依然中了他的招。

會試之前,今上特意給玉柱賜了字。其中的內涵,足夠會試的主考和同考們,思考半個月的了。

康熙懲罰官員們,經常性的有個罪名,妄揣聖意。

但是,不揣摩聖意,怎麼投其所好的升官發財呢?

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

皇帝公開說,不許猜朕的心思,誰亂猜就收拾誰。

實際操作的規則卻是,誰猜準了皇帝的意思,誰就飛黃騰達,無一例外。

玉柱微微一笑,隆科多的厲害,康熙臨駕崩前,都還矇在鼓裡吧?

“多謝阿瑪的關愛。”玉柱再不認同隆科多的張揚和貪瀆,這一聲阿瑪也是叫得心甘情願。

“你是我的親兒子,又不是撿來的野種,何須言謝?”隆科多不高興了,瞪著玉柱,訓斥道,“我養你到十六歲,你看我何曾亂花過多少銀子?不都在你額涅的兜裡揣著麼?你額涅要這麼多銀子幹嘛?不還是為了你麼?”

隆科多異常之重男輕女,玉煙順理成章的被他忽略掉了。

在隆科多看來,玉煙是個小妞妞,將來選個好婆家,陪嫁給豐厚一些,也就是別人家的兒媳婦了。

玉柱,才是隆科多和李四兒可以依靠養老的頂樑柱!

李四兒最忌諱野種這兩個字了,她猛一拍炕桌,怒道:“玉柱是野種,那我是什麼?”

自古一物降一物!

連親爹都敢打的隆科多,偏就怕了李四兒,他連連擺手說:“我是說,我撈回來的銀子,都給他娶媳婦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