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之中,湯炳已經帶著弟子們,早早的都到了。

趙東河站在湯炳的身後,隔三差五的就要瞅一眼大門方向。

湯炳的女婿,良鄉知縣嶽明有些看不過去了,暗中伸手扯了一把趙東河的袍袖。

只是,趙東河收斂了一刻鐘後,故態復萌,眼神就是抑制不住的往門外瞟。

頗有些正義感的嶽明,很是看不慣趙東河的勢利作派,他故意往外挪了半步,索性和趙東河隔遠了一些。

湯炳還是很有文化素養的,他與何子昌從詩詞說到歌賦,又從經史說到了子集,再談到了最近編修的《明史》。

“師弟,我可聽說了,錢家人參與修明史之後,大大的提高了修史的質量?”湯炳手捧茶盞,笑眯眯的問何子昌。

何子昌冷冷的一哼,說:“水太涼,頭皮癢,柳出牆,悔罪急,錢家盡出齷齪事兒。”

湯炳素來知道,何子昌對錢謙益這種反覆無常的貳臣們,木有半點好感。

何子昌的祖籍是浙江紹興府餘姚縣,和心學大宗師、姚江學派的鼻祖王伯安,算是妥妥的同鄉。

這年頭的漢人官員們,不僅不允許在祖籍的本省內任官,而且任所的衙門,還必須遠離家鄉五百里以上。

所以,何子昌可以出任江南學政,卻絕無可能擔任浙江學政。

“師弟,你呀,還是那副臭脾氣!”對於何子昌的正義感爆棚,湯炳也很無奈。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何子昌倔強的當了半輩子的清官了,湯炳也只得由著他去了。

“師兄,我倒是有件事兒,要和你說道說道。”何子昌一本正經的說,“玉柱曾經就讀的九華書院的總師傅秦本初,靜極思動了,想出仕於朝廷。只是,我人微言輕,出不上力呀。”

湯炳精明似鬼,一聽這話,就明白了。

一定是朝廷管束江南士林的言論,越來越嚴厲,下手也越來越狠了,讓秦本初感到了不安。

秦本初不僅曾是江南鄉試的解元公,還是康熙二十九年殿試的探花郎。

只是,此公無心於官場,而積極於教書育人。

照大清朝的規矩,只要考中了進士,就有了當官的資格。

現在,只需要朝裡有人幫著說幾句紮實的話,秦本初隨時隨地都可以出來做官。

聽說玉柱到了,何子昌依舊坐著沒動,湯炳也不好意思公然去迎接門生。

趙東河眼珠子一轉,順勢就主動討了迎接玉柱的差使。

於是,趙東河就與何子昌門下的大弟子,現任詹事府右贊善的李正仁,一起出去迎接玉柱。

“拜見柱爺。”趙東河畢恭畢敬的長揖到地。

趙東河的腰太軟,李正仁就是看不順眼。

李正仁故意站得筆直,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臉上掛著澹笑,說:“玉大人撥冗前來,仁替家師多謝了。”

只是,李正仁笑得太假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十分膈應人。

玉柱暗覺好笑,有其師,必有其徒也。

何子昌的性子,玉柱早在八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性格孤傲,清高,不為五斗米而折腰。

所以,這些年來,玉柱和李光地暗中做了交易,不求任何回報的力推何子昌,步步高昇到了京卿的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