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沙到鎮筸城(鳳凰古城),大約七百多里地。

以玉柱在西北帶兵出擊的經驗,結合無官不貪的現狀,路上的運輸,至少是十倍的損耗。

也就是說,從長沙運出十石糧食,到鎮筸城的時候,官兵們能吃到嘴巴里的糧食,僅有一石而已。

當然了,玉柱已經脫離了軍事愛好者的粗淺水平,進階到了發燒友的程度。

“貴道,若是能走水路運輸糧食,儘可能的接近鎮筸城,那就省事多了呀。”玉柱不動聲色的出了一道送命題。

在宮裡的時候,玉柱已經和康熙,商定了作戰方略,儘可能的走水路運兵運糧。

只是,由於軍事輿圖的繪製技術,嚴重落伍於時代,偏沅省內的各個水系的走向,並無確切的答案。

玉柱是初來乍到,不知湖南的底細,倒也情有可原。

楊森已在湖南做了十多年的官兒,管的又是糧儲之事。他應該知道,走水路運輸糧食的成本最低,效率最高。

順治朝時,蘇湖熟,天下足。

到了康熙四十年以後,已經變成了湖廣熟,天下足。

如今的湖廣地區,已經是地道的魚米之鄉也!

“回撫臺大人,以前,本省收儲糧食,大多數地方都是走的水路。比如說,從桑植宣慰司,一直到澧州,皆可利用澧江上的船隻來運輸糧食,再經洞庭湖運至省府。至於,嶽州和常德二府,不必贅言,它們就在洞庭湖的邊上,沿著湘江,可以直達省府。另外,省府以南的衡州府、永州府、桂陽州和郴州等地,皆有湘江、耒水和瀟水可以通船運輸糧食。”楊森說的很詳細,玉柱聽得津津有味。

不過,玉柱也在等著楊森說但是。

聽話聽音兒,走水路運輸糧食,是以前的做法嘛。

“不過,自從前任的潘撫上任之後,強行改水路運輸,為陸路運輸。唉,路上的糧食損耗,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三十幾倍。”

玉柱點點頭,深深的看了眼楊森,確有真才實學,而且品性尚可。

即使潘宗洛已經被逮,楊森依舊沒有口出惡言的痛罵,而是含蓄的點明瞭癥結所在。

路上這麼大的損耗,唉,潘宗洛可真夠貪婪的,比大明朝從膠東半島送糧餉去遼東半島的“漂沒”,還要厲害得多啊!

不過,反推回來,潘宗洛的刮地三尺之後,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存糧。

可想而知,湖廣熟,天下足,絕對不是謬譽。

玉柱讀了一肚子的史書,他自然是很清楚的,即使是北宋時期的荊湖兩路地區,依舊是尚未開發出來的蠻荒之地。

“不知,貴道可有表字?”玉柱故意透出了拉攏之意。

楊森也是明白人,見玉柱主動問他的表字,強行剋制住喜悅的情緒,拱手答道:“回撫尊,卑職賤表木林。”

楊森也跟著改了稱呼,由撫臺大人,變成了更顯親近的撫尊。

官場上通行的定律,對上司的稱呼,越是與眾不同,關係就越近。

“哦,原來是木林老哥子。”玉柱親熱的喚了楊森的表字,這就意味著,和楊森的關係,前進了一大步。

楊森被唬得不輕,他就算是膽子上長了毛,也不敢自居為玉柱之兄。

“撫尊過於抬愛了,卑職哪裡消受得起這麼大的福分?說句逾越本分的話,撫尊老大人,您還是喚卑職楊木林吧?”楊森的回答,十分得體。

既守著部下的本分,又沒有讓玉柱難堪。

一旁的周荃,不由暗暗點頭,這位楊道臺,即使達不到八面玲瓏的程度,至少也有七面玲瓏了吧?

關係拉近之後,才方便說體己話。

玉柱問清楚了偏沅全省的各個水系走向之後,便留了楊森在撫衙,陪他一起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