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照卻是莫名沉默了。她轉身俯下去,順手幫賀斯白扣好安全帶,又自顧自地發動了車:“沒什麼。”

賀斯白說:“麻煩你把我送到前面十字路口就行。謝……”

剛說了一個謝字,賀斯白想起沈清照的囑咐,馬上緊緊閉了嘴。

少年的極度乖順讓沈清照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她問:“又要去找個旅館湊合一宿?”

賀斯白態度坦然:“有時候我在CLUB打工,後半夜回不去學校也這樣,習慣了。”

沈清照說:“看來你睡覺不擇席。”

“沒辦法,總不能睡大街上。”賀斯白呵笑一聲,語氣聽不出情緒,“賀方林晚上經常叫人到他家打麻將,一打一通宵,我回去不方便。”

兩人閒聊之際,已經到了十字路口。

大G車速分毫未減。沈清照撥了下轉向燈,方向盤一打,利落地駛向另一條路。

滿是霧氣的車窗上,隱約顯出另一片陌生的景象輪廓。

賀斯白很快覺察出不對,沈清照率先出聲,回答了他的疑問:

“這是去我家的路。我家雖然條件一般,但總比路邊的三無旅店強點。”

賀斯白聽見之後,轉頭望著沈清照的側臉,愣了好一會兒。

良久之後,他語氣遲疑地開口,聲音有些澀:“這樣,不太好吧。”

沈清照專注開車,沒轉頭,但餘光已經把賀斯白臉上藏不住的慌亂盡收眼底。

她突然發現,只有在這樣的時刻,賀斯白才會袒露出獨屬於少年的稚拙一面。

“怎麼,”沈清照來了興致,她低低地笑了一聲,話音故意挑得繾綣又勾人,“怕我吃了你啊。”

賀斯白沒搭腔,沉默片刻後說話,語氣聽起來特正經:“別隨便把陌生男人帶回家,挺危險的。”

像一個老父親,在教育不著調的女兒。

沈清照感覺自己的一腔風情撞在了一堵白牆上。她一臉無語,都被氣樂了:“你當我慈善機構?路邊隨便撿個人都會邀請他去我家住?”

“你別冤枉我,也別趁機教育我,”沈清照一邊笑,一邊在等紅燈的間隙點了根菸。

她用夾著煙的兩根指頭指了指賀斯白,笑意斂了斂,帶上幾分認真的意味,“我是第一次帶人回家住,除去小區物業和查水錶的,你是第一個去我家的男性。”

這話昭昭又堂皇,振振又有詞。

但賀斯白壓根不信。

倒不是以貌取人——因為沈清照看著明豔搖曳,風情萬種,所以就覺得她的平時生活一定風流。

他只是不相信“第一”“唯一”這種獨一無二的冠詞,聽起來過於失真。

他眯著一雙凜冽的眼,側頭,近距離打量沈清照,企圖戳穿她近乎拙劣的謊話。

沈清照渾然不覺他的揣度,只感覺到他的目光,於是又再次望過來,莞爾一笑。

那雙上挑的眉眼漂亮極了,眼神間的況味迷人又專注。

瞳仁裡再無其他,只映著一個模糊的他的倒影。

她說:“真的。在我這,你是獨一個。”

賀斯白怔愣片刻,只覺一陣熱意從脖頸慢慢攀升上來,蔓延至耳朵尖。

那一瞬間,他突然就說不出斥駁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