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藍眼睛一亮,馬上站起來迎上去:“肖哥!您怎麼上來了!”

肖老闆是CLUB的大老闆,年逾四十,是典型的社會生意人形象。光頭,彌勒耳,啤酒肚。應該是已經在其他包廂喝過一場了,進包廂的時候,整張臉都紅彤彤的。

他拍了拍餘藍的肩膀,眉開眼笑:“來我這玩,也不說一聲。”

餘藍嘻嘻笑:“還不是怕您忙。”

日理萬機的老闆都來了,餘藍站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番,忍不住轉頭問沈清照問:“賀弟弟還沒忙完啊?”

沈清照蹙眉,看了一眼悄無聲息的手機訊息:“他一直沒回我。”

肖老闆聽了這話,一雙醉眼望過來:“妹子,你找你那個弟弟啊?”

沈清照嗯了一聲:“他今天來上班了嗎?”

“他……他好像有事,剛走,沒跟你說啊?”肖老闆摸了摸光亮的腦門。

那一瞬間,沈清照敏銳地從肖老闆的神情裡看出了一種混雜著尷尬和為難的欲言又止。

很明顯,賀斯白的請假原因一定是有什麼隱情。

肖老闆知道她對賀斯白的關照,但因為賀斯白沒把請假原因告訴她,一時也搞不清楚二人的關係到底親密還是疏遠,更不知道該不該把賀斯白的請假原因說出來。

沈清照大大方方地端起酒杯:“肖老闆,一直聽餘藍提起您,說您是當代胡雪巖。今天終於見到您本人了。這杯酒我得敬您。”

肖老闆哈哈一笑,伸出酒杯與沈清照相碰。

兩隻酒杯叮噹一響。一杯喝完,沈清照又舉起第二杯:“上次託您照顧賀斯白的事,我得好好謝謝您。他其實和我沒什麼血緣關係,就是是我媽房子的一租戶,但我媽喜歡他,所以讓我多多照顧他。”

這話半真半假。但作為場面話,已經是漂亮極了。

肖老闆把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砸了咂嘴:“賀斯白這孩子幹活麻利,也不多事,別說你媽了,我都挺喜歡。你放心,就算沒有餘藍和你在這,我也會保證我會照看好他。”

沈清照放下酒杯,笑:“於私,我把他當弟弟。於公,他是我房子的租戶。無論於公於私,我都得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肖老闆也是明白人:“今晚他請假的事,這孩子沒跟領班說原因。但這幾天我聽領班說,他爸賭錢好像出事了。”

沈清照低頭點菸的動作一頓,馬上抬眼看過去:“什麼?”

肖老闆擺了擺手:“領班也是聽那群服務生說的……嗨,都是一群小孩兒,說不定就是在嚼舌根。”

又一杯酒一飲而盡,肖老闆咂了咂嘴,小聲嘟囔:“不過賭這種東西,真是沾不得。”

沈清照聽了這話後沒作聲,也沒回應。只是平平淡淡地點了支菸,慢慢吸著。

“你們還年輕,我是過來人,太清楚了。”肖老闆過了半晌,閉著眼睛,靠在沙發靠背上繼續唸叨,“十家賭,九家散,還有一家……”

沈清照垂下眼,輕輕抖落煙支上近乎半寸長的菸灰。

包廂裡的音響分貝極高,轟得人心臟都突突跳。男女嬉笑聲像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湧上來,須臾間就蓋住了肖老闆剛才無意間嘟囔的醉話。

管桐在一眾身材火辣的美女的擁簇下,早已喝得神志迷醉,只能聽見長沙發裡斷斷續續傳來他十分盡興的哈哈笑聲。

大家都醉了。

唯獨餘藍尚且有三分清醒。她捏著兩個骰子,隔著半張茶几,遙遙望著自己最好的姐妹。

她很清晰地感覺到,在肖老闆說完這幾句話之後,沈清照身上那道近乎張狂的美豔氣場也像是受到了什麼感召,頓時寂了下來。

須臾之後,餘藍扒開身邊圍著的男模,湊近,摸了摸沈清照的手,試探地問:“你怎麼了?”

沈清照回神,只是衝餘藍搖搖頭,笑了下,說:“沒事。”

她言語寥寥,語氣也是輕描淡寫。餘藍只覺得愈發不對勁,又試探著問:“你擔心賀斯白啊?”

沈清照挑了下眉,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餘藍欲言又止,沈清照假裝沒看見,低下頭又點了一支菸。

一些難以言狀的情緒堵在她的胸口。她自己都說不上到底是心疼還是悵惋。只是能敏銳地感知,這些情緒並不是因為賀斯白而突然產生——它們其實蟄伏在她心裡,很久了。

久到要追溯到她的童年。

久到她以為自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