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工資金額那一行清楚寫著:兩萬一。

領班辦公室裡,領班正在給幾個人核對工資條。

有人說少算了一天加班,有人說自己的績效不對,有人說住宿費要報銷……

七嘴八舌間,領班聽得頭痛,索性用手指著賀斯白:“你先說你的事!”

賀斯白跟領班說明情況,也不推諉責任:“紅酒錢從我工資里扣吧。”

領班睨他一眼,低頭刷手機:“走吧,你這個不用賠。”

賀斯白皺了下眉,沒動,用眼神詢問領班的意思。

領班把老闆前幾天發給他的訊息展示給賀斯白看,“我們老闆前段時間正好看監控了,說這事不怪你,你不用賠錢。”

不僅賀斯白怔愣片刻,其餘幾個人都瞪大了眼。

誰都不敢相信,一瓶一萬五的紅酒就這麼算了。

沉默須臾,賀斯白微微鞠躬表示感謝:“謝謝您。也麻煩您幫我謝謝老闆。”

領班態度懶散地揮了揮手,也不知聽沒聽見賀斯白的道謝,只是用動作示意他可以走了。

賀斯白今天負責備料。在後廚幫完忙,他跟領班打了聲招呼,算是下班。

CLUB裡高分貝的電子音吵得人耳膜發脹,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全靠喊。

賀斯白站在CLUB後身的腳踏車棚外緩了半天,才感覺自己的耳朵漸漸恢復正常,總算能聽到街邊小攤小販交談的聲音。

一個比他年長几歲的酒保恰好此時也從員工通道走出來扔垃圾,看見賀斯白沒走,笑著衝他招了招手:“還沒走?”

賀斯白略微一點頭,算是打招呼:“馬上了。”

酒保點點頭,把碩大的垃圾袋甩進垃圾桶裡。“啪”的一聲濺起一陣髒水。

惡臭在空中飄散,酒保罵了句髒話,忍不住跟賀斯白訴苦:“酒吧這活真是沒法幹,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又苦又累,掙的也不多……”

賀斯白靜靜聽著,順便掃開路邊的一輛共享單車,準備騎行回學校。

他懶得應和,也對酒保這番話沒什麼共鳴。

他從小混跡於市井,身邊的親人只有一個熱衷於打麻將的爹。

痛覺和感情早就一併被磨得異常鈍了。

酒保見賀斯白不搭話,只覺得愈發沒趣,語氣不自覺帶著三分酸意:“我算看出來了,幹服務行業,貴人可比老闆重要。”

賀斯白敏銳地察覺出這人話裡有話,問了句:“什麼?”

“我羨慕你唄,背後有人撐腰。人家大老闆都得敬你三分。”

賀斯白聽後嗤笑一聲,只覺好笑:“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那酒保盯著賀斯白的臉瞅了片刻,看少年臉上疑然的神色不似作偽,才自知失言,好像說了不該說的秘密。

但說出去的話如覆水難收。賀斯白已經敏銳地覺察出什麼,反客為主地問:“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酒保剛想打個哈哈把這個話題揭過去。賀斯白偏頭,一雙眼直直地盯著他,語氣壓得很低,暗含危險之意:“說話。”

酒保只能一邊懊悔,一邊悻悻地解釋:

“你剛來,不知道,店裡從來都是服務生打碎酒,照原價賠償。你當老闆做慈善,你摔碎了店裡的東西,還會笑眯眯說不用賠,照常給你發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