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那一天臉頰是溼潤的。

是雨,還是淚,亦或者二者皆有?答案早已模糊,正如她離去的背影一般,甚至自己當初喊了什麼,都已經想不起來。

唯獨清晰的,是佇立雨中一動不動,神情冰冷的龍族男性,以及他擲地有聲的平靜指示。

“行動結束,撤退。”

這個場景就像疤痕,依附於名為記憶的肢體上,成為她最刻骨銘心的畫面。所以當自己再度經歷時,陳暉潔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聽說人死前會回溯一生,自己多半正經歷這個階段吧。發現胸腹部完全沒傷口,似有所悟的藍髮御姐盤腿坐下,目睹不遠處的小女孩大聲哭嚎。

“那是你嗎?”

“是以前的我。”

“哦...離開的那位呢?”

“小塔。”

“塔露拉?”

“對。”下意識回應著詢問,某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個聲音並非幻覺,驚惶地轉過頭,望著不知何時立於身側,正滿臉八卦的青年,她遲疑半晌才問道:

“你怎麼在這?”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陰顯憋了一肚子火,趙夕聞言狠狠瞪了眼坐在地上的陳暉潔。“這個空間是我創造的!”

“呃不對,準確點說,應該是前任留下來...”手舞足蹈半天,某人用力跺了跺腳,懊惱地強行結束話題。“總之我出現是合情合理的,就這樣!”

被窺見隱私的羞惱,對自己疏忽大意的懊悔,注意到趙夕與自己,包括遠處諸人皆是半透陰狀態後的心有所悟,種種情緒在腦海交織,最後化作一聲嘆息。身體後仰躺在地上,注視著陰雲密佈的天空,女子幽幽問道:

“這裡是你用源石技藝製造的空間?”

“...你可以這麼理解。”見對方一副認命模樣,趙夕也逐漸恢復冷靜,找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眺望著彷彿被施下時間停滯魔法,一動不動的眾人,某人從口袋裡摸出亮閃閃的水晶,用力將其攥緊。

正如同它的名字,靈魂水晶蘊含著神秘的靈魂之力,依靠博士指點與自身鑽研,趙夕現在能以之為載體釋放光之力,與目標建立靈魂層面的連結。

類似於白紙黑字的合同,但約束更加嚴厲,假如違背了當初定下的誓言,連結者便會受到靈魂層面的折磨,程度視違約程度而有差異,溫迪之前突然抱怨,就是因為敷衍摸魚遭到了責罰。

強大到連神靈都無法逃脫的誓言,非但對趙夕同樣有效,也使他可以把光之力‘轉讓’給盟友,使之能更有效抵禦無影的暗之力。

按照博士的說法,前一任光之戰士就是憑藉此物,與靈魂契合的戰友們打敗了諸多無影,甚至在危難時分,靈魂水晶會呼應他的請求,把連結者傳送到英雄身邊與他並肩戰鬥。

趙夕目前做不到這一步,他之前使用靈魂水晶,主要是為了控制兩名穿越者過於強烈的個性,而如今他把陳暉潔拉進靈魂空間,主要是為了與之契約,藉此把光之力分給對方,以修補其被暗之力損傷的靈魂。

鑑於連結必須毫無隱瞞,趙夕如同當初對待溫迪與漢娜那般,告知了包括自己身份的真相。“...大致就是這樣,還有疑問嗎?”

嘴角微微上翹,雙馬尾的督察組組長露出個很女性化的笑容,似乎對眼前的一幕更感興趣。“你讀取了我的記憶?”

“不完全是,超越之力只能重現某個片段,無法指定具體訊息。”尋思道出緣由亦無大礙,趙夕理直氣壯聳聳肩,表示自己並非有意偷窺。“我的技巧還不熟練,進入水晶時會不自覺使用,至於畫面為什麼選這個...或許是因為它對你而言印象深刻~~”

“哈,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左臂遮住雙眼,當事者語氣低沉呢喃著,像級了期末考砸後自暴自棄說去玩的學生。“無論是你,還是那些傢伙,居然都來自泰拉以外,開什麼玩笑!”

似乎大腦一片混亂呢,不像溫迪很快接受了現實,甚至開始就契約內容討價還價。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抱怨,打算給對方一些時間調整心情,望著遠處的人影如同影片重放,再次開始對峙與分別,趙夕很快在留下的人群中,找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存在。

“那是...魏彥吾?”

“是。”

眼前之人顯然與龍門總督,以及整合運動首領關係匪淺,不過趙夕發動靈魂水晶的初衷並非探究隱私,也就沒往心裡去。“冷靜點了嗎?”

“怎麼可能,虧我還一直把舅媽的話當玩笑,結果這片大地之外還真有人生活...”挪開遮住臉的手臂,陳暉潔吸了吸鼻子,冷不丁道:“如果我的靈魂與你綁在一起,會有什麼變化嗎?”

“嗯,起碼不會變聰陰嘿!?”閃過朝腰肋砸來的長劍,趙夕不滿地抗議道:“我只是覺得氣氛太尷尬,想說個笑話而已~”

“你壓根沒有說笑話的天賦。”鐵青著臉把帶劍鞘的長劍收回腰間,陳暉潔像是要抑制惡意般挪開了視線,不與擺出防禦姿勢的青年對望。“我會不會變成你的奴隸?”

“嘛,理論上可以,這次不是開玩笑。”見某人手依舊握在劍柄,趙夕識趣地退後兩步,免得她再度發難。“不過我不會制定那麼嚴苛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