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個多麼快樂的人啊。

趙懿守在她床邊,盼著她快些好起來。

這個夢太真實,真實到讓人絕望。

她在一大堆御醫的照料下漸漸好了起來,似乎也漸漸的愛笑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恢復了,就連小桃也這樣認為。

但趙懿知道,不是的。

她半夜總是會突然的醒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如果“他”不在身邊,她就會提著燈,一個人去池塘邊。

拿一大盒魚食,一點一點的撒進去,魚兒們爭前恐後吐著泡泡來吃,她就會捧著臉看著它們道:“這個池塘這樣小,你們是不是也覺得無聊呢?”

“不知道母親現在在做什麼呢?我就像她所希望的那樣當了太子妃,她有沒有更開心?”

“再過些日子,桃花就要開了啊。桃花可以做好多好多吃的,我最喜歡桃花糕,你們喜歡嗎?”

“佳瑛姐姐喜歡吃山楂糕,因為山楂糕比較酸,我也喜歡吃酸的,但是山楂糕太酸了。”

她今日格外話多,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也沒個重點。

每每這個時候,趙懿就會與她一起,站在旁邊,風吹到他們臉上,掃起她的秀髮,他甚至能聞到髮梢的清香。

時間剛剛過去到了三月初,冰雪初融,為了防止滑倒,宮裡會將雪產開,撒鹽在道路上,池塘邊。

他眼看著幾個小太監鬼鬼祟祟,將防滑的鹽換成了白色不知名粉末,灑在池塘邊。

半夜她又要出去,他攔著她:“不,不要去。”

她徑直穿過了他,他跟著她,幾次徒勞的站在她面前擋著,他的心被狠狠的攥著,甚至不能呼吸。

她還是去了,如那些人所預料的一樣摔到在池塘邊,掉進了冰冷的池塘裡。

他顫抖著要拉住她的手,她卻只是掙扎了幾下,就安靜的沉了下去。

他歇斯底里,瘋狂而不顧一切的跪倒在岸邊,雙目赤紅,他在岸邊,對著就在不遠處提著燈路過的小太監們怒吼:“你們去救她啊,你們看不見嗎?有人掉下去了!”

他扯著每一個值班過路的小宮女小太監,沒有人聽得見。

這個時候他真正撕扯掉了平日裡偽裝的面具,顯露出瘋狂偏執的模樣:“我要你們陪葬……你們、你們這些人,都該去死!”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水面漸漸連波紋也沒有,有什麼流到了嘴裡,苦鹹的,落到了地上,融進了雪裡。

他也走進了池塘,張開雙臂放任自己漸漸下沉,最該去陪她的,是他啊。

是他娶她回來,卻沒有照顧好她,他給了她綾羅綢緞,稀世珍寶,至高無上的地位,卻沒有給她安全感,沒有給她陪伴,聽她訴說,他錯過了很多。

三月是桃花開的時候,昨日裡她才說她要摘些新開的花蕊做桃花糕,現在卻只能躺在冷冰冰的池塘底下,漸漸地失去溫度。

他的姑娘啊,他的寶貝。

再也不能看到明年的花開,她死在這個冰雪消融的春天,和百花葬在一起。

此刻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是一個夢境,她掉入池塘的身影緊緊的掐著他的脖頸,成為了他這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遇到她之前,他只愛江山。

現在唯愛她而已。

他的魂體沉入池塘,和她的身體漸漸的重合,在黑暗的池水裡糾纏,許多小魚遊在他們身側,奇異的發著光,似乎在給他們照明。

趙懿的手輕柔的撫過她的臉,留戀的停在了她的後頸上,託著她的腦袋將自己的唇貼上了她的。

耳鬢廝磨,抵死糾纏,不外如是。

“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