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府在天都的東邊兒,挨著東四街。

東四街又臨著十八孔廊橋這一大乾盛景,所以自然是繁華喧鬧。

平日裡,往來行客常如過江之鯽絡繹奔赴,好像看不夠橋上的絢爛美景,也閱不盡天河的流水潺潺。

今日,東四街上熱鬧如舊,可王府裡的氣氛卻是嚴肅的緊。

倒是不為別的,只是明王季雲自衝州歸來,似乎是極北之地的邪魔又生亂象,王爺從入府後便久坐書房,未出一步。

“二夫人,王爺還在書房裡。”

王府二夫人的華貴房中,一位老嬤嬤從光影裡走出,不知是早就在那,還是剛剛才來。

“在便在吧。”

二夫人側靠塌邊,手捧一條豔麗錦緞,正低頭仔細的繡著一頭神異麒麟,看樣子已是繡完了大半。

“方才,斷手的那位,也進去了。”老嬤嬤猶豫再三,才將此事告知夫人。

二夫人聞言手中繡針走線驟停,抬起頭,瞧了一眼老嬤嬤。

雖說她早已年華不再,妖麗的面容卻總是一抬首便能驚了人心。

“你說的是,一直守著那病秧子的影子?”二夫人開口確認了一次。

“是,就是那位大人。”

“他不在季離身邊盯著,怎會突然回來?”

“許是那病秧子的病,治好了?”

“……去查查罷,趁著影子不在。”二夫人略微思量,方才開口。

“是。”躬身應下後,老嬤嬤重新隱入光影。

二夫人見老嬤嬤離去,便低下頭,再次繡針走線。

遙想十幾年前,那時的二夫人,懷裡抱著才滿週歲便覺醒麒麟血脈的季玄龍,像是擁著王府的太陽。

而同樣剛過週歲的季離,卻被府裡的大管家從三夫人懷裡奪過,送養到了天都一位富庶商賈的家中。

當日,二夫人派人暗中跟著,記下了那商賈家住何處。

之後不久,她便命人在商賈所居長街的街頭和街尾,開了兩家賭坊,還不忘囑咐要開的大些。

她並不是壞心眼,她想著的就是讓那商賈家道中落,搬離天都而已。

畢竟當時她真是想不通,王爺到底是真心棄子,還是別有圖謀,所以只要是有丁點兒可能會威脅她兒子的存在,也要謹慎應對。

都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二夫人性子本來山溫水暖,自打生下一子,便也逐漸學著打算起這些叵測心計來。

此時的書房裡,王爺肅然危坐,面前的書案上擺著兩杯茶。

八月正夏,新茶還未到時節,杯中自然是上季陳茶,不過這茶待的不是客,自家人倒也不必講究太多。

“王爺,季離的養父昨日傍晚離了天都,是走的水路,屬下夜半才追上,殺了。”王爺面前,坐著一位獨臂的黑衣男子,正極平靜的訴說著他昨夜所行之事,神情麻木。

其實,他殺的不僅一人。

季離的養父走的是水路,所以當然是坐了船。

雖然夜晚的船上人少些,可算上船家,也足有十幾人。

整船,他未留活口,但值得他提及的,只季離養父一人,所以他便只說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