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開國時遭受匈奴的侮辱輕蔑深深烙印在一代代漢人的共同記憶之中,待大漢恢復了全部的力量之後,就開始不斷對他們發動進攻,不服就殺,還不服就殺全家。對於胡人,大漢一直不肯手下留情,不服?不服你就是我的軍功,是我的晉升之資。

這種國策造就了一個強盛的不可逾越的偉大帝國,可也埋伏了不少隱患——這些胡人深知大漢是他們的天敵,知道大漢不會放鬆他們身上的韁繩,他們小心藏匿,並且接受了“胡”這個屈辱的稱號,一旦大漢衰弱,他們身上的枷鎖鬆動,他們一定是最積極毀滅大漢的人。

此地的豪族在利用他們,他們何嘗不是在利用當地豪族的身份劫掠,靠著這個堅持生存下去。

這個年代的涼州土地還非常肥沃,人地矛盾甚至遠遠沒有這麼尖銳,甚至有大量的土地因為缺少人手耕種而荒蕪,可大量的羌胡還是龜縮在他們之前聚居的所在不肯出頭,這也嚴重影響了大漢的商貿穩定。

之前涼州豪族的事情倒是給了關平不少的靈感——這些涼州豪族才二十多年的時間內就已經不認可他們乃大漢治下,大漢為什麼不能用幾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讓周圍的羌胡徹底融入大漢之中。

就像當年的金日磾,他不過是個宮中養馬的僕從,還因為身上流著匈奴人的血而被人一直防備,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卻對他極其信任,一直栽培此人,而金日磾也擁自己的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忠誠——甚至遠遠超過大多數漢臣的忠誠,甚至現在大漢江河日下,大多數人已經等著大漢嗝屁之後吃席,金日磾的後人金禕與耿紀一起掀起大亂,試圖做出最後的抵抗。

金日磾是怎樣練成的?

固然是因為此人很有能力,可跟武帝的栽培和信任也是分不開的。

關平深信,大漢深沉的文化遠遠超過了匈奴在內的諸胡。

在大漢的武力震懾已經取得極其良好作用的情況下,如果能直面問題,將這絲綢之路上的諸胡作為必須解決的重大問題,如果能人為創造出更多如金家一樣的家族,這對穩定涼州雍州有巨大的幫助。

這個嘗試,很有必要。盧水胡這種勢力不算頂尖,但他們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吸收匈奴、羌、月氏等各部的人員和文化,並沒有非常統一的文化,想改造他們,比改造那些長久有統一文化傳承和信仰的部族簡單不少。

伊健妓妾不理解雲山這廝到底想說什麼。

盧水胡在這一帶還不算最強的勢力,雲山想拉攏他們,隨便給點承諾、給點好處,比如說幫我做事我就給你一定的錢糧或者許諾一些更大的活動範圍,只要雲山肯說,他就會立刻下拜表示接受,歷來他們跟中原人的合作都是如此。

當年竇固和耿忠率軍出征的時候需要人手,也從盧水胡中徵調兵馬,大家各取所需,算是一支常備的僱傭軍。

讀書?讓自家的兒孫讀書?

這種事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一直以來敵視的心態讓他不願意讓自家兒孫學漢人的身份東西(好好學他也不會叫伊健妓妾這個名字),可他也知道漢人的文化本事遠在自己之上,韓遂都不算他們中的頂尖人物,可手段和智謀就已經遠遠超過了西涼諸胡。

如果能讓自己的兒孫也學到足夠的見識和手段,這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嗯,雲山肯栽培拉攏,以後肯定也會委以重任,如果我家兒孫能歷練一番掌握不俗的見識,未來未必就不能代替韓遂,成為涼州的主宰。

說起來,韓九兒也擔心關平養虎為患。

以胡制胡的事情之前大漢的先賢也不是沒有想過,但這需要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中原能保持一段相當長、相當穩定的和睦強大狀態,能始終對邊夷保持絕對的震懾,一定會有更多的胡人羌人願意投入大漢的懷抱,可若是再像之前一樣外戚宦官鬥個不停,對外變弱,對內傾軋不斷,只怕栽培這些人最終會造成巨大的禍患。

關平也有這樣的擔心,可他又想到文化這種東西哪是說能保住就一定能保住的,他親眼看到千年之後給大漢造成巨大威脅的從西戎、北胡變成了現在還名不見經傳的東夷,伊健妓妾和眾多羌人首領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如果他們真的想反抗,隨時都會掀起大亂,也不會等到學識淵博的時候。

反過來,交流溝通的過程也能儘可能給大漢爭取復甦的時間,還能消除一些本來不應該出現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