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修兄,辛苦了。」

朱浩找了一張椅子坐下,而楊慎則繼續低若頭坐在床沿邊。

朱浩見楊慎不搭理自己,心中早有此預料,嘆息道:「今日之事,鬧到這般境地,也算是必然吧?」楊慎聽到這兒,覺得朱浩是在嘲諷自己,不由抬頭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朱浩道:「難道用修兄前去左順門時沒想到會遭遇這般處境?」這次楊慎繼續選擇沉默。

選擇跟皇帝硬碰硬,自然能想到皇帝的反應,也料到了最差的結果會是什麼······至少到現在,還沒出現預料中最差的結果,現在只是人被抓來,沒用大刑,也沒說直接在左順門門口施行杖刑,更沒聽說誰被打傷或者死了。

「那位張學士,先前來過吧?」朱浩問了一句。楊慎皺眉:「你是說張秉用?」

「嗯。」朱浩點頭。「哼!」

楊慎冷哼道,「他非但來過,還提過你,說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搞鬼,把局勢弄到現在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言下之意他倒是一心為朝中的文臣同僚,簡直是無恥之尤!」

朱浩問道:「用修兄是在抨擊我嗎?」

楊慎輕輕一哼:「就你?用得著我來抨擊?」

朱浩聳聳肩,大概意思是,你這算啥意思?難道我沒資格被你抨擊?

楊慎對朱浩倒沒多生氣,繼續道:「以前我也想過,你或許在背後替陛下出謀劃策,陛下對你也十分倚重,但今日我看到張秉用的嘴臉,便知那是多心了。」

「為什麼?」

朱浩自己都覺得楊慎對自己的信任好像過多了一點。你楊用修是那種缺心眼的人嗎?

被我害了那麼多次,你居然還相信我是好人?

楊慎道:「若你深得陛下器重,對於他那種善於鑽營的人來說,豈敢隨便在外人面前提及,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居然一門心思將你按下去,這說明他對你得到禮部右侍郎的事耿耿於懷,想借我的手汙衊你,同時對付提拔你上來的唐寅。」

「呵呵。」朱浩不由咧嘴直樂。

楊慎這腦回路······真的是挺清奇的。不過聽楊慎的講述,倒像是那麼回事。

張璁這個人本來就善於逢迎,而現在其之所以敢在楊慎面前出賣朱浩,倒不是因為張璁不想巴結朱浩

,而是張璁覺得自己有黃瓚當盟友,想借機打擊朱浩在文官中的威望,藉此把朱浩給壓下去。

張璁不但善於迎合,還是個喜歡在背後要陰謀手段的小人。楊慎只看到張璁表露出的一面,卻沒看到他背後的一面。

亦或者是,楊慎難以理解,張璁何以要在大禮議都還沒出結果的情況下,出賣隊友?其實是因為朱浩先前給張璁種下的仇恨種子,導致張璁心態失衡,終於走出背叛的一步。

「敬道,你來說什麼?」楊慎道,「如果是唐寅讓你來的,你說完就走。如果是陛下讓你來的,免開尊口!」

朱浩問道:「陛下和唐先生想要對你說的有何不同嗎?」

楊慎道:「陛下不會做退讓,議禮到今日,已無迴旋餘地,我能料到今日這般田地,但無論如何也要這麼做,概因此乃忠直臣子必須盡到的責任,哪怕輸了,也要表現出來,為後世文臣做表率。」

朱浩再問:「單純就是為名?」

楊慎白了朱浩一眼:「也就是你了,換作他人在我面前說這話,我定會讓他知道有何悽慘下場!但······你說得沒錯!」

「呵呵。」朱浩又在笑。

楊慎難得在他面前如此坦誠。

楊慎道:「明知不可為,非要堅持,難道不就是求個名嗎?得了名,後續的······也就順其自然吧。陛下定想以懲戒文臣,彰顯龍威,此等時候,我等只能充作犧牲品了!」

朱浩點點頭:「既然你什麼都知曉,那我就不必說了。」

楊慎抬頭打量朱浩,詫異地問道:「唐伯虎沒什麼話讓你帶過來?」朱浩搖頭。

唐寅?

他現在恨不能抽身事外,怎可能會往自己身上找麻煩呢?「那到底是誰讓你來的?」楊慎問道。

朱浩道:「是我自己要來的,我說來勸勸你,他們就讓我進來了,大概是覺得,我無害吧。」楊慎皺眉道:「北鎮撫司衙門,你說進來就能進來?」

「嗯。」

朱浩點了點頭,「北鎮撫司從鎮撫使到千戶,很多都跟我認識,我又沒去左順門,還是禮部右侍郎,別人現在把我當成議禮的一員,他們有必要阻攔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