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沒有起身,王守仁自然也就不需要站起來,畢竟從樓梯口出來的不是什麼大人物,如果是王府中派人來,哪怕是張佐,王守仁都需要起身相迎。

但來的竟然是個孩子……

這是為何?

“伯虎,他是誰?”

王守仁問得很直接。

本身王守仁年歲比唐寅小上兩歲,二人一個祖籍浙江,一個南直隸,都頗富才名,又曾同在弘治十二年參加會試,平時沒什麼交情,但見面後也能稱得上朋友。

唐寅笑道:“此乃世居安陸州長壽縣的錦衣衛千戶之家朱家子孫,正德七年平中原盜亂時已故忠義將軍獨子……朱浩。”

引介時,唐寅不說朱浩是自己弟子。

丟人哪!

當先生的天天求助弟子,這要是說出去誰信?

現在他要拿朱浩當槍使,讓朱浩編一些說辭對付王守仁,那就不能再把朱浩當成晚輩,而要當成同輩看待,這樣他唐寅才有機會躲在後面看熱鬧。

朱浩一聽這引介,暗想壞了,老小子一定是上午被王守仁為難多次,發現不好對付,這才把我強捧一番,讓我幫你招呼這個眼睛裡揉不得一點沙子的當代名臣。

唐伯虎啊唐伯虎,你可真是陰險。

王守仁一聽朱浩是錦衣衛千戶之家朱家子弟,臉色明顯有變。

這就涉及王守仁曾在正德初年因得罪劉瑾,在京時被押詔獄,後發配貴陽龍場驛當驛丞,中間連續遭遇劉瑾的人追殺,假死才逃過一劫的往事……只有經歷過東廠和錦衣衛刁難之人,才會對這兩個特務機構的手段有著深切的領悟。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懼怕。

唐寅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拿朱浩的身份說事。

“原來是忠良之後,可敬可敬。”王守仁還是沒起身,不過稍微拱拱手,算是給了一個孩子足夠的重視。

一旁的陸松則沒太看明白是怎麼回事。

要說這個王守仁,是他見過官員中最不好說話的那種,死板而且喜歡刁難人,逮著一個問題就不鬆手,往往把別人問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依然步步緊逼,怎麼現在見到朱浩這樣一個孩子,卻能表現出上午他都不曾見過的禮重?

“陸典仗,同席嗎?”

唐寅很客氣,笑著問旁邊愣神的陸松。

陸松急忙道:“卑職不打擾幾位談話,先到樓下等候,有何吩咐只管知會一聲。”

“嗯。”

唐寅點了點頭,目送陸松下樓。

隨後唐寅直接對朱浩招招生:“坐吧。”

居然讓朱浩這樣一個晚輩,跟大名鼎鼎的王守仁同席,朱浩心想,你唐寅不是心中有鬼才怪……

這是沒招應付王守仁的步步緊逼,就算亂了禮數尊卑,你也在所不惜了。

……

……

王守仁臉色沒多少變化。

看到朱浩坐下,他沒多介意,對方是忠良之後,還出自錦衣衛千戶之家,將來很可能要進錦衣衛當差……官員尤其是還見識過錦衣衛手段的官員,何必跟一個未來的特務頭子置氣呢?實在沒那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