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王府,書房。

張佐例行向興王朱祐杬彙報王府採辦及未來供貨商的事,著重說明接下來王府的主要出貨、進貨渠道,從剛簽約的蘇熙貴,變成了朱娘母子,在他彙報時,袁宗皋列席旁聽。

等張佐說完,袁宗皋面帶謹慎發出質疑:“姓蘇的乃是湖廣行商中排得上號的,找他做生意無可厚非,何至於會跟本地朱家有生意來往?如此豈不是受制於人?”

在袁宗皋看來,無論朱娘母子跟王府的關係有多親近,始終是錦衣衛出身。

王府招攬朱浩入王府讀書,已屬不計前嫌給足了面子,但若是把王府的經濟命脈跟朱家牢牢地捆綁在一起,他袁宗皋是不贊成的。

張佐笑道:“袁長史過慮了,名義上王府是跟朱家三夫人做買賣,其實與我們交易的仍舊是蘇當家……他背後的黃藩臺來年就要入朝為戶部右侍郎,此等關鍵時候避嫌而已。”

袁宗皋搖搖頭:“既要避嫌,何以之前他要特地來安陸,商談與王府進行合作?”

張佐聞言臉色頓時不太好看,笑容僵住了。

朱祐杬眼見自己的左膀右臂有掐架的傾向,趕忙抬手打斷二人對話。

朱祐杬道:“這個黃藩臺內弟,可是別有目的?”

張佐道:“王爺,蘇當家跟安陸本地客商生意往來日益頻繁,他一直採辦朱家三夫人工坊所造琉璃鏡,此番王府調運九邊軍備輜貨不足,也都是靠蘇當家才採辦齊全,價格全是按市面最低價供應,王府與其做生意,一點虧都沒吃,還白賺了不少便宜……”

他的這些話,看似說給朱祐杬聽,倒不如說是反駁袁宗皋的觀點。

王府跟蘇熙貴的生意來往中,做的並不是虧本生意,而是大大地賺了一筆。

有這麼好的合作物件,自然要維持下去,就算表面上多箇中間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袁宗皋道:“興王府如今在朝地位特殊,若此時被人攻訐與湖廣藩臺暗中來往,只怕對興王府不利。”

張佐急切地道:“袁長史啊,咱王府在朝中是何等地位,官民皆心知肚明,一切不是因當今陛下尚未有子嗣?

“您要說蘇當家別有目的,咱家不反對,但就算有,王府並未蝕本,反倒是其考慮周詳,怕王府與黃藩臺間產生直接聯絡,特地把生意交給與其有生意來往的朱家三夫人,這樣的人……你推辭了,那以後誰敢接近王府?”

二人之前只是普通爭論,現在已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袁宗皋輕輕嘆了口氣。

此等時候,張佐寸步不讓,袁宗皋作為王府屬官,只能選擇主動迴避爭吵。

朱祐杬想了想道:“正如袁長史所言,與本地藩臺有來往,的確於王府立場有不妥之處。但既然如今與王府有生意往來的是錦衣衛千戶朱家之人,應無大礙,若實在需要避嫌的話,儘可能減少與其交易額度便是。”

各打五十大板,又各採納一部分意見。

但朱祐杬說到最後,還是傾向於支援張佐的觀點。

不是說朱祐杬偏心,而是在他看來,張佐的意見更為取巧,更容易接受。

你袁宗皋說黃瓚和蘇熙貴別有用心,想透過貿易的手段趁機接近興王府,這沒什麼問題,人家知道興王府可能會出真龍,來獻媚討好,那是人家的事。

換作別的官員,王府或可不接納,對其冷眼相待,不加理睬便是。

可問題是現在對方是本地布政使,一省父母官,未來更是戶部右侍郎,朝中新貴……

這樣的人,主動來送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還考慮周詳找個中間商代為供貨,如此興王府都要回避的話,那王府以後乾脆閉門謝客不問世事算了!

又不是黃瓚親自來拜訪,或是留下什麼王府與地方官府勾結的罪證,王府無須小心謹慎到畫地為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