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芙拉洛並不恨她的養父母,反倒是十分敬愛他們。

所以,他們教導自己對於真理的追求高於親情、高於一切的道理,一直被她銘記於心。既然他們兩為了世俗上的東西不願意攀登魔道的高峰,那她就只能替他們走下去了。

而在殺死了她的養父母以後,她最直觀的感受便是——沒有什麼感受。

並非是麻木不仁的沒有感覺,而是“感覺”本身都不曾存在了。

她的心空曠得就好像夜空中星與星之間的虛無,沒有任何東西能將其填滿。

一切的意義都在她的內心深處消散為了無形,她失去了生的理由,也沒有了死的動力。

如不是看到了尼赫手稿上的文字,她恐怕會一輩子守在那個密室裡,枯坐著思考真理的極限。但尼赫的遺言,為她注入了新的動力——接受了那個審判席成員傳承的人,要接替他守護瑞文伍德的責任。

至此,芙拉洛的發條再一次被擰緊了。

守護瑞文伍德,但是是以自己的方式。

對內依靠著自己的力量強壓著蠢蠢欲動的反對派,對外周旋在各方勢力之間,一點一點的將這個古老的國度推出自己腐敗的輪迴。

唯一的大權只會被緊握在自己的手裡,以最簡單高效的邏輯處理一切問題,但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感受——民眾說她沒有心,她無視,反對派們在私底下串聯反叛,她壓制。

在留下了一路的屍山血海以後,她總算將這個國度推出了那個火坑那麼三公分了。

然而她只是稍稍的離開一會兒,只是稍稍的放開了那麼一點點的手……

芙拉洛裙襬上的血跡,是她先前回骨白宮時,擊殺那些侍衛時留下來的。

在自己先前離開以後,橡木議會在宮中的內應振臂一呼,便發動了他們反抗自己的暴政,推翻自己留下的秩序。

只有極為少數的守衛站在了自己這邊,並且在第一時間就被清理掉了。

她與烏木回來的時候,整個骨白宮外廊都在舉行著聖餐儀式。

可能是橡木議會與宮裡的情報並不同步,那些在過去宣誓效忠的侍衛與臣下們,都向她發起了衝鋒。

在殺了好幾批以後,他們才重新感到了被遺忘的恐懼。

那些人紛紛退後,匍匐在了她的面前祈求著原諒。

就像過去一樣。

但在她獨自一人走進骨白宮內院,橡木議會的增援趕到時,那些人在獲得了底氣以後,又向留下作為守衛的烏木衝殺了過去。

也與過去一樣。

這些年來和平與安穩的假象,甚至都讓她澹忘了自己一直孤身一人。

坐上了枯榮王座的芙拉洛如此想到。

隨即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放鬆。

因為這一切終於……一切都要結束了。

因為有一個人將替她承擔下了這個責任,將替她揹負了四千萬魂靈消散的憤怒與悲傷,將幫她戰勝自己永遠戰勝不了的敵人。

這對於依靠著半吊子決心,揹負著整個種族命運的芙拉洛來說,是一種宛若宗教體驗一般的解脫。

她花費了這麼多年,造成了無數的殺孽,才不過將這個國度從火坑裡推出了三公分。

而那個人卻要把整個火坑給熄滅。

他要從虛無君王的手中搶回森精靈一族的命運。

以太域接駁到了枯榮王座的迴路上,魔力再一次開始充盈。

無數的使魔按照芙拉洛的意志,飛往了瑞文伍德的每一個角落。

“全體的森精靈民眾,所有的翠玉省公民,阿瓦洲征服者的後裔們,你們好……”

芙拉洛令自己的聲音迴響在了大地上。

很快,她馬上就能……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枚如琉璃一般的箭失,一枚沾染著聖靈化身血跡的箭失,打破了大廳的魔力封鎖,向她的咽喉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