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明白了一切:「不完全是因為教會忌憚能夠反制、否定一切天使的天使。更是因為持有這份力量的天使,終將自我毀滅。」

因為教會的「聖秩之力」並不自然。

他們並沒有從根本上察覺到這份力量的本質、他們使用的科技也沒有觸及到原理,而是「基於應用層面的發明」。只是使用一種粗淺的手段,竊取了這份力量。這意味著「反電子」的聖秩之力一旦執行就會立刻失控——因為它同樣會否定它自己的光環。

而鞘對自己的改造還要更深。他甚至將自己的大腦都一併改造,若是按照「反電子」這項能力原本的定義、他在執行這份聖秩之力的瞬間,就會使自身的全部義體與改造部件強制停止執行、甚至將其永久燒燬。

可他卻能正常使用這份力量……甚至精確的操控這份力量。

鞘對自己進行的一系列充滿痛苦的改造,連同他的人生本身成為了一種儀式——呼喚出了具有「反電子」這一能力的靈能。它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聖秩之力,而是如同「神之容器」、「阿尼瑪·阿尼姆斯」一樣,屬於鞘自己的「全新的靈能」。

從那個時候開始,鞘已經得到了他人生的意義——

但是,他卻沒有意識到。

直到他的人生在意識破滅之後,才終於被「黃昏」所肯定、並賦予了意義——毀滅一切的意義。

「我現在相信你…..的確會徹底的毀滅猴面鷹了。」

羅素緩緩說道:「因為你們是絕對不可能共存的,而猴面鷹絕對敵不過你。或者說,另一個你——網路空間的你,現在應該正在全網範圍內剿殺猴面鷹病毒吧。隨著猴面鷹的衰退,你的力量也正在不斷提升。」

正如他對猴面鷹那不可抑制的敵意、猴面鷹對他不加遮掩的殺意一般…..一個世界僅能孵化一位「黃昏」。這意味著他們要麼廝殺至僅剩最後一人,要麼就互相毀滅。而如今,在兩位候選人之外,又誕生了新的一位。

同樣毫無意義而被徹底否定、最終將自己的人生意義一併否定,也同樣將自己的意識上傳至網路、試圖完成「群體神的轉化」…….如今的「鞘」、或者說「第二容器」,正是猴面鷹作為「墳墓」的競爭者!

或者說,如今的「鞘」就是上位的猴面鷹!

如同那捉摸不定的命運察覺到了猴面鷹的計劃即將失敗,但世界的災難本身並沒有被化解、羅素也沒有因此而昇華或是毀滅——畢竟教宗的計劃的確存在著實現的可能——因此為了確保世界的毀滅,能夠確實毀滅世界的新生「墳墓」便再度誕生了。

從最開始,他就誕生於教宗所創造的「新神」內部,並作為祂不可剔除、不可取代的「防毒軟體」而存在。

「是的,確實應該如此……既然黃昏誕生於世界末日,那麼不消滅末日、僅消滅黃昏之卵,那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抽刀斷水罷了….」

羅素突然有些自嘲般的笑了出來。

他伸手到懷中,想要摸索著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摸到。

「你想要找什麼?」

翠雀意識到了什麼:「聖人斬首嗎?」

「啊……是的。因為空艇的安檢,這次沒能

帶上。」

羅素輕聲嗯了一聲,像是在解釋些什麼、又像是在可惜些什麼:「我只是想要看看,我現在的決心究竟如何它比起一把刀,更像是一面能夠看清自己決心的鏡子。」

他之前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與教宗的計劃絕不可能共存。但直至今日,羅素才徹底確認這一點。

——鞘昇華成了黃昏之卵,這不只是在逼猴面鷹、同樣也是在逼羅素放棄幻想。

或者說…..

「我終於察覺到了,我們三個的共同點。」

羅素低聲喃喃著,從桌邊離開、走向鞘:「我們都抱持著某種天真啊那種繼承於孩童時的純粹想法。在童年時遭遇的苦痛,留下的執念。在成為大人之後,在這個世界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猴面鷹想要得到一切,因此貪婪到想要吞噬整個世界;我想要連線一切,因此誰也不想得罪、妄圖與所有人成為朋友、達成和平……而你,則始終想要放棄一切。因為你還仍舊活在與兩個同伴逃離彼得潘的那一天。」

「危險,別過去….」

壞日下意識的想要抓住羅素的袖口,但翠雀卻預判到了他的動作、提前一步伸手攔住了他的手腕。她嚴肅的對著眉頭緊皺的壞日搖了搖頭,隨後有些擔憂的看向羅素的背影。

而鞘卻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他沒有微笑、沒有思考、也沒有憤怒。如同傀儡一般,面無表情、毫無感情。

同屬被上傳的思維,無論是「擢升」亦或是「呂卡翁」,他們的感情都明顯比鞘豐富的多。

「你這種空洞虛無的感情,究竟是因為教宗應他之請、才徹底刪除了自己的人格

「亦或是隱約察覺到了自己的末路後,在真正墮落之前,透過最後的決策來抹除了自己的黃昏意志、否定了自己的主觀危害性?

「將最純粹的否定也隨之否定……真是諷刺。不愧是什麼都做不到的男人,絕對空虛的人生….」

羅素慢悠悠的走著,他的身體隨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