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說起來,群青與理髮師是莫逆好友來著。

這時,摩訶毗羅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個設定。雖然他

半年前就知道了這件事,但因為這兩人從未在他面前表現過什麼親暱的姿態,所以他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件事——或者說,他將其也視為了「群青」這位英雄所扮演出的人設。

也就是說,摩訶毗羅其實認為「群青」與「理髮師」並沒有那麼熟。

他僅僅只是作為一種投資與保護的心態,來宣稱理髮師是自己的朋友、宣佈扶濟社是自己的勢力。而其中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畢竟所謂的「職業英雄」,也不過就是一些「明星」與「商人」而已。他們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

但如今看來……他們之間或許是真正的好友。就像是自己與劣者那傢伙一樣

摩訶毗羅沉默了一會,才沉聲開口道:「如果您給我這份錢,是為了讓我不再背叛教父的話,那麼您可能會失望了。」

「哦?」

羅素挑了挑眉頭,露出溫和的微笑:「怎麼說呢?」「您應該是從教父那邊聽說,我曾多次對他當面說過——‘當他衰落之時、我就將背叛他,這種話,所以才為他而感到憂慮吧。

「那並非是假話、也並不是口是心非。」

摩訶毗羅平靜的答道:「哪怕是至今為止,他也沒有完全得到我的認可。他不夠霸道、缺乏野心與攻擊性,也不夠有侵略性——若是我想要發自內心的侍奉某位主君,他就應向我展示出他那近乎荒誕的野心。那種若非是統治世界、就要毀滅世界,為此絕不後退半步的狂意。

「只有在那種人手下,我才能得到安心。因為我能知曉,他無論如何也會接納我——他的野心太大,因此只要我足夠有用,無論我是個怎樣的爛人、無論我對他是否恭敬、他也必須尊重我,

「但是……教父那傢伙,他太過理性了。和我們這些出生就在淤泥中的混蛋不同,他的心是乾乾淨的、手卻是髒的。這種人永遠也無法給我安全感……因為我並不像是他那麼幹淨。我若是不能改變自己,就終將被他放棄。他將其控制到麾下,如同豢養一隻看門狗——不是為了殺死某人,而是為了看門護院。

「可我並不傻,群青先生。我不認為我能改變自己…若是看門狗咬死了小偷,或許也會被處罰、甚至會丟了命。因為那樣的我,充其量也不過只是一隻狗。

「所以,我才會想要成為王——假如我是首領,那麼我反而可以給予他足夠的信任,或者說、最高的信任。如同他最開始在我麾下時一般。他將成為我的大腦,我將給予我所能給予他的一切權力、直至封無可封。

「——所以,我才會對他說,我終會背叛他。」

摩訶毗羅緩緩嘆了口氣,像是在抽菸。可他從不抽菸。「但我會這麼說,並不是我真的想要背叛他。我也從未謀劃過背叛。這只是一種安全預案……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想要綁架他來威脅我、我可以從容不迫的逃命——因為我已經如此宣告過了,這並非是背叛。因為我已經宣佈要背叛他了,所以我們不是友人。」

若是因此,教父被俘或是被綁架、他也無需拼上性命去救;若是教父對他心生失望,或是決定懲處他,他也不會有什麼立場來申辯;

若是教父決定拋棄變得沒用的他,他也能若無其事的收拾東西離開,而不會感到悲傷;

若是教父死在他身前,而他什麼都做不到——也無需因此

而感到痛苦和懊悔。

——因為他們並沒有那麼熟。因為他們並非是友人,而是潛藏的敵人。

「但我現在已經放棄了。」

絞殺嘆息道:「我不想再當什麼‘王,了。我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有人甚至以為我已經三四十了。可如今,我才終於脫離了十四五歲的少年期。

「我不想管什麼道途、什麼野心,也不在乎法術了。我已經沒有那種迷茫的憤怒,也不需要再揹負著‘白獅組,的名義去做些什麼事了。我只想要好好活著……

「和那些遠大卻又空虛的「偉大志向相比,我現在已經有了更想做的事。」

說著,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小雅。

獅子的暗金色瞳孔中,卻顯露出一種貓一般的柔和。

「我已經沒有背叛他的理由了。」

絞殺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慢慢吐出。

他的語氣清晰而平靜,那種無時無刻滿溢著的房氣與對世界間的疏離感已然淡如幻影:「因為我已經……不再恐懼了。恰恰相反,我要感謝他——正是因為他給了我這份任務,我的人生才有可能改變。哪怕他不將我視為朋友,我也已經將他視為朋友了。說來慚愧,事到如今,我回頭去想……才發現他已經幫了我很多。之前的我,太過執拗而不懂事了。